柳向春南海桂文燦及其經學博采錄

一、生平大要

桂文燦(--),字子白,號昊庭,又作皓庭,廣東南海縣捕屬人。桂氏先世居幽燕,自唐安史之亂而屢遷至浙江慈溪。清初,曾祖應和以湖南幕而游廣東,遂家粵省南海。祖鴻,誥贈朝議大夫江蘇常州府知府。父士杞,由徵士郎候選州判,累封至中憲大夫江南淮海河防兵備道。母陶恭人。

子白行三,少有大志,尚氣節,好經濟,不沾沾舉子業。自弱冠治經,即講求宏通,不屑屑於餖飣獭祭之學。道光二十六年()丙午,問學於嶺南通儒陳澧(--),學益進,而蘭甫(陳澧)亦以大儒期之。有清之學,自顧、閻二先生以實學首倡,漸流而門戶遂立,朱、鄭判襼,漢、宋異轍,然猶各行其是,學者多能就一己之長,或分別研習,或兼而有之。衍至甘泉江藩(--)《漢學師承記》、桐城方東樹(--)《漢學商兌》出,兩者遂如冰炭。而子白則承接儀徵阮元(--)暨其師陳蘭甫之緒論,以為“周公尚文,範之以禮;尼山論道,教之以孝。苟博文而不能約禮、明辨而不能篤行,非聖人之學也。鄭君、朱子皆大儒,其行同,其學亦同。”[1]因著《朱子述鄭錄》二卷,以明先儒知行合一、經明行修之高,非如陋儒之徒以門戶井井自繩也。

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受知葉河全慶(?--),以解經拔第一,補弟子員。二十九年()己酉舉於鄉,為副主考道州何紹基(--)所賞,取經義呈進御覽。子白剛直自任,不事干求,其伯兄子淳(文燿),以名進士改外,所交多貴人達官,而子白一無所謁。即湘鄉曾國藩(--)介友思見,亦以引嫌未往,其潔身自好類如是。咸豐改元,天下擾攘,自江南被兵,國事日非,子白乃慨然有當世之志,公車晉京,揀選知縣,交晉江陳慶鏞(--年)、六合徐鼒(--)等,為戶部右侍郎歙縣王茂蔭(--)所許,有國士目,擬薦於朝。

咸豐四年()甲寅,丁大父艱南歸,此後六七載,內居喪親,外遭事變,中更百苦而著書不輟,嘗言:“憂患正學人用力時,吾不以顛沛流離而廢學也。”[2]所著有《易大義補》(咸豐四年)、《四海記》(咸豐四年)、《孝經集解》(咸豐四年)、《朱子述鄭錄》(咸豐五年)、《重輯江氏論語集》(咸豐五年)、《子思子集解》(咸豐五年)、《經學博采錄》(咸豐五年)等,其好學深思類如是。又亟亟以發揚先賢盛意,流布典籍為務,嘗首倡刊行經學諸作,以鼓勵學風,振刷民心。同治十二年()九月兩廣鹽運使巴陵鍾謙鈞(--)《古經解彚函》序云:“昔當勞公時,始議刻此編者桂皓庭孝廉。”[3]皆見子白肆力古學、保存文獻之苦心。

辽宁省图书馆藏《经学博采录》清稿本

同治改元,獻所著《經學叢書》六十四卷,得旨留覽,并諭:“所呈各種,考證箋注均尚詳明。《群經補證》一編,於近儒惠棟、戴震、段玉裁、王念孫諸經說多所糾正,薈萃眾家,確有依據。具見潛心研究之功。”[4]次年,又應詔陳言,有嚴甄別以清仕途、設幕職以重考成、分三途以勵科甲、裁孱弱以節糜費、鑄銀錢以資利用等議。又若津貼京員、製造輪船、海運滇銅等條,則先後允行。而其以時事扞格,未能實施者,據云亦得朝官爭相手錄,相與嗟歎。蒙古倭仁(-)尤為賞異,以謂能行其言,則天下且大治也。其究心時務、識見超群又如是。同治三年()甲子,曾滌生(國藩)初下江寧,即詒書招子白於軍中,後以大母病歸,為粵督歷城毛鴻賓(--)所聘,與修《廣東圖志》,越六載而書成,上進御覽。同治十年()辛未,再赴春闈不售,而都中舊雨,班荊道故,極盡文酒之歡,如五月朔之龍樹寺雅集[5],即子白京中讌譚高會之一例。其中若吳縣潘祖蔭(--)、南皮張之洞(--)者,皆與子白深相投契。而一時勝流,多所欽仰,有顧亭林之比。

六月南還,道出金陵,為兩江總督曾滌生座右之賓,至所賞嘆,相見恨晚,語大僚云:“(子白)志堅卓而識遠大,有用才也。”[6]令遍見江南諸名宿,皆所尊伏[7]。乃以子白一意南歸,為致書兩廣總督滿洲瑞麟(?--)云:“有桂孝廉皓庭者,名文燦,廣東舉人。會試後出京過此,都中知好來書,盛稱其學問淹博。國藩接見數次,又觀所著書數種,知其積學敦行,於國朝研經諸老輩洞析源流,不獨為粵中翹楚,抑不愧海內碩彥。尊處若開書局,似可派令總司其事……皓庭此次回粵,必將叩謁臺端,仍希推愛垂青,妥為位置一席,俾好古劬學之儒不為衣食所困,則感泐無涯矣。”[8]其籌畫可謂備至,亦有以見其推重之意。八月初八,莫愁湖勝旗樓落成,曾氏乃招同江寧諸問學同道十七人會飲,滿座高朋,論議風發,子白乃乘興而成《莫愁湖雅集圖》并《記》,紀其盛云:“一時文學之士咸在,以觴以詠,以上下其議論,於以拓心胸,增學識,化氣質,極朋友之樂。”[9]時江南新復,人心思定,曾滌生乃告子白云,古之經學即聖人之學,學禮而已。又以為清、任、和三者,不可闕一。子白深佩其言,因於金陵客中,著《弟子職解詁》、《四言曲禮》等以報,滌生見而稱善。

八月底,子白歸里,自此家居十年。然平居恒以國事得失、人才進退為憂喜,於地方利病,輒有陳義。尤所用心者,為扶植名教、培植人才諸事。嘗彙集貞孝節烈二萬餘以請旌,設勸戒社以杜鴉片之流毒,所為無非身心踐履之學,境愈平,學愈進。

光緒六年()庚辰,再至京師,謁合肥李鴻章(--)於津門,請於粵設華洋信局以拯粵民之為販外為奴者。九年()癸未,為順天尹宜興周家楣(--)延修《順天節孝錄》,因迭陳順天錢法及直隸蠶桑事宜,皆為嘉納。法人入寇,子白於都中詒書,為粵防籌備甚至,大吏用其策,而粵中賴以不驚。

是歲截取知縣,五月初五奉朱筆圈出以知縣用。十年()甲申二月,簽掣湖北鄖縣。六月抵鄂,謁上官,皆素知,用之如恐不及。臬使貴筑黃彭年(-)檄往江夏治獄,推鞫訟獄,皆明白曉暢,屢為大府稱善。七月,福建馬尾海戰訊至,鄂戒嚴以待。子白乃建言增槍隊、練陣法、設方略以備不虞,甚為制府所賞,下所部施行。七月初五,履鄖縣任,至九月初七方崎嶇抵鄖。下車伊始,即僕僕政務,以為治民之道,教化為先。汲汲以興學校、宣倫理為務,設宣講堂講聖諭律令,設義塾以訓顓蒙,表彰孝弟廉讓之士以勵俗。邑治舊有龍門書院,為籌欵修復,且牒大府請頒崇文書局所刊書以惠士林。又“嘗於鄖之鄖山書院分設經術堂及治術堂以課士,所習經學,不僅考求名物訓詁,必以《大學》之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為本。治術則以兵、食、鹽、漕、河之外,兼講海防以備任。使異日多士學為忠孝,嚴義利之辨,綜體用之功。”[10]其善教士民類如是。平居為政,“公牘則取案無留牘四字以自警,堂判則取哀矜勿喜四字以自勵”[11]子白之在鄖,終日堂皇,昧爽即起,視事至夜分乃寢。生平慕鄉先達海瑞、陳璸之為人,又念先人累世為清白吏,益以廉介絕俗,不名一錢。臬司黃子壽(彭年)手批其牘,稱其深探治本,力矯俗吏之所為,求之近今,實為罕覯。其清明廉潔,又多類此。十月初旬,積勞病甚,仍力疾治事不少輟。病革時,猶撰有《條陳時務並海防封事》一函。易簣之日,以一官一邑未能報效朝廷為憾,而無一言及家事。以十月十二日卒於官,春秋六十有二。歸櫬日,路祭者塞於途,或太息曰:“真好官,惜百姓無此福耳。”十一年()乙酉四月十五日,湖北督撫以子白“積學敦行,經濟閎通”疏請宣付史館,奉諭入列儒林傳,以為研經者之勸。子白學兼漢宋,於羣經無不甄綜,遠宗許、鄭,近窺顧、戴,所闡經義,能補前人所未及,經術吏治,超越等倫。“其處也,以崇廉恥、知古今為務。其出也,以振紀綱、培元氣為心。”晚得尺寸柄,以蒞官甚暫,竟未展其才,齎志以歿,論者惜之。

子白自少壯向學,數十年間,矻矻兀兀,宵旰篤行,不知有倦,每有會心,便筆之於錄,自少而老,著述滿屋,計五十五種二百四十九卷,而梓者尚未及半。配陳氏,誥贈宜人。黃氏,例封正七品孺人。子四人,長壇,光緒五年()己卯科舉人,揀選知縣。次坫,光緒二十年()甲午進士,補用道署浙江嚴州府,清國史館總纂。次坤,國子生。次植,增貢生,候選訓導,駐美、駐英參贊,菲律賓總領事。孫,延鑾,光緒二十七年()辛丑舉人。銘新,美國留學生。銘忠、銘敬、銘謙、銘恩、銘熹、銘澂等。

子白一生行跡遍大江南北,多識通人碩學,耽尚研經之餘,尤能旁搜廣索,於同代學人多所論說,類中肯綮。而子白之學,後世亦有論之者云:“雖後起而精博有家法,非澧所及。所著《經學叢書》四種,未嘗少雜宋以後空言。黃體芳謂阮元立學海堂課士,末乃得文燦,為不負其堂云。”[12]此自一家獨好之言,未可視為定論。而同時之常熟翁同龢(--)亦曾於其《日記》中評子白云:“見廣東桂文燦於廠肆,此君曾進《經學叢書》,又條陳時務,蓋有才而不純者。”[13]又光緒九年()十一月初一《日記》云:“桂同年留京候選,以書抵余,論當世事雖迂而有大略。”[14]言其“不純”者,蓋以其非似純儒之專肆經學也。言其“論當世事雖迂”者,蓋子白以區區末僚,難窺國事癥結也。然翁評亦僅一時觀感,非如許氏昆仲月旦評之可據也。然費、翁之論,雖各有所私,蓋皆以傳統之學問為基礎而言者,以今之標準論,則子白一生所業既廣,成就亦夥,且學術事功均有可述,不愧一時魁傑之士,至可風也。

二、桂氏之學術

如前所述,子白一生涉獵廣泛,著述豐饒,然多皆不外經、史兩部。而其中付梓者,則僅咸豐至光緒年間南海桂氏家刊《桂氏經學叢書》本中所著錄之《易大義補》一卷、《禹貢川澤考》二卷[15]、《毛詩釋地》六卷[16]、《鄭氏詩箋禮注異義考》一卷、《周禮今釋》六卷、《箴膏肓評》一卷、《起廢疾評》一卷、《發墨守評》一卷、《論語皇疏考證》十卷[17]、《孝經集證》四卷、《孝經集解》一卷[18]、《孟子趙注考證》一卷[19]、《弟子職解詁》一卷、《羣經補證》六卷、《潛心堂集》一卷又附錄《先考皓庭府君事略》一卷[20],以及《辛巳叢編》本之《經學博采錄》六卷[21]、《說文部首句讀》一卷[22]等。除此之外,尚有《周官證古》一種,卷前榮成姜忠奎(--)序云:“是書原名《周禮通釋》,凡六卷,南海桂子白先生文燦著。條舉群書以明《周禮》之有,本意甚善也。惟以一文分證數事,稍病其複,且與《通釋》體例不協。壬午秋,古學院得先生遺稿數種,是書在焉。忠奎不揣弇陋,輒倂其所舉數事,而以一文證之,約為二卷,更題曰《周官證古》,其亦不悖先生之本恉歟?”[23]則其立足子白原著,稍事修正,亦可窺見子白學術之一端。然綜上所述,子白著作之刊行者尚不足所著五分之一,則桂氏學術之有待發掘,自不待言。

如前所云,子白之著述,其家刊者之外,又有吳縣王大隆(--)及昆山趙詒琛(--)所編之“八年叢編”中所收三種、侯官郭則澐(--)所編《敬躋堂叢書》中所收兩種。其他零星刊行者,以未知其詳,姑不論[24]。王欣夫(大隆)刊行之子白著作,來源有二,其多篇題跋中均曾述及於此,即一則源於故宮所藏子白所呈御覽之《經學叢書》,再則源於子白次子南屏之鈔寄。兩者一係子白手訂之進呈本,一係桂氏家藏鈔本,故當較近子白原書之本來面目。郭則澐所刊者,據其民國二十年()十一月所作之《經學博采錄》序:“吾友黃君君緯藏有桂氏遺著多種,皆未刊之稾,《經學博采錄》在焉。”其所刊兩種,《周禮通釋》已如前揭姜序,曾經刪節合併,已非子白原書本相。《經學博采錄》一種,與原書相較何如,則不可知。而黃氏所藏究係何種來源,並無說明,故其較諸王氏之本,似稍遜色。又有可言者,據《藝風老人日記》壬子()三月二十日:“覆秋湄,寄《三垣筆記》、《士禮居題跋》、《越縵日記》、桂文燦《毛詩地理考》、《四書箋注》、《永憲錄》、《桐城方、戴二家書案》、《金粟道人遺事》。”[25]觀此可知,江陰繆荃孫(--)及順德鄧實(--)當時曾有刊行子白著作之念,然未知何故,此處所列諸書中,除子白所著兩種外,餘皆刊諸鄧氏所輯《古學彚刊》第一集[26]中。

敬跻堂丛书本郭氏署端

子白之學,承諸陳蘭甫,不惟其治學門徑如此,即其所著之書,亦多有得蘭甫之啓發而作者,如其《禹貢川澤考》、《周禮今釋》、《毛詩釋地》、《孝經集解》、《孝經集證》、《四海記》等,而其餘之作,亦皆可見蘭甫學術之影響。同治十三年(),長洲葉昌熾(-)代幕主時任廣東學政錢塘汪鳴鑾(--)撰寫《桂氏遺書序》[27],職此之故,葉蘜裳(昌熾)曾將所見子白著作翻閱一過,據其四月十五日《日記》:“午後大雨,讀南海桂氏文燦遺著,凡十種,曰《易大義補》、曰《毛詩釋地》、曰《春秋列國畺域考》、曰《孟子趙注考證》、曰《孝經集證》、曰《群經補證》、曰《經學提要》、曰《說文部首句讀》、曰《經學博采錄》、曰《潛心堂集》,桂為陳蘭甫弟子,故其學謹嚴而少心得。”[28]雖於子白學術評價較低,然其特意拈出子白為蘭甫弟子一事,則師弟之傳承情狀,於書中屢有明見可知。

上世紀二十至四十年代,由日本退還之庚款資助而成立之東方文化委員會曾羅致當日若干學者纂輯《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其成稿存今約三萬五千餘篇。其撰人多一時之選,擇定之書目,雖良莠不齊,然亦多可反映《四庫全書》未收及纂修之後學術發展之大況。子白之諸作,此中即收錄多種,其提要撰寫者,則皆相關專門學者,足以如實描述子白諸書之特色及長處。今擇其所言,并以吳縣王欣夫先生之說,羅列如下,於以見子白學術之大貌云爾。

1、甘泉江藩曾序元和惠棟(--)《易大義》云:“惟《易大義》世無傳本,嘉慶二十三年春,客遊南昌,陽城張孝廉子絜出此見示,為艮庭先師手寫本,云係徐述卿學士所贈。藩手錄一帙,知非《易大義》,乃《中庸注》也。蓋徵君先作此注,其後欲著《易大義》以推廣其說,當時著於目而實無其書,嗣君漢光先生即以此為《易大義》耳。是注雖徵君少作,然七十子之微言亦具在是矣。”[29]而子白則“據《明堂大道錄》棟自注,有‘詳《禮運新注》’語,知棟已成書,後人散佚。”並以《易大義》“今祇有《中庸》二卷,其《禮運》一卷有目無書……乃徧考惠氏所著諸書,參以己意,撰《易大義補》一卷。”[30]此提要一本子白該書自序,所言撰作緣起,可備參閱。柯氏又於此書價值評云:“文燦參稽互證,不但博洽《禮》文,亦藉以精揅《易》象,補惠氏之闕遺,庶無愧色矣。”當嘉慶二十五年()三月江鄭堂(藩)序《易大義》之時,嘗嘆云:“昔年欲補此(《易大義》)三卷,於《中庸》之旨略通其誼,至於《禮運》,則反復求之而不能明也。”至此子白書出,泉下有知,則不惟定宇首肯,即鄭堂亦當掀髯而笑也。

2、子白嘗撰《禹貢川澤考》二卷,長汀江瀚(-)所撰提要敘之最為詳明扼要,其云:“文燦為番禺陳澧弟子,是書亦本其師說,以康熙乾隆地圖及齊召南《水道提綱》為據,參以澧所著《漢書地理水道圖說》,復考羣書,兼增己意。始于弱水,終于洛水,入河者附河,入江者附江。河北者次于河,江北次于江。恪守本經,謹循其序。於《職方》、《爾雅》、《山經》、《漢志》、《說文》、《水經》,則備錄其文,餘皆從略。其自序謂非敢存鄶下無譏之見,不敢掎摭前人也。”[31]然篇中所言,間有與蘭甫不合者:“篇中以禹導弱水在今山丹、張掖二縣北,高臺縣東南,綿延約二百里。今蒙古額濟納,舊土爾扈特地,自漢至今,皆為徼外,殆禹迹所不至也。特觀弱水北流入于沙漠之中,故經曰‘入于流沙’。古文家不知此,故以弱水實入居延澤,遂以居延澤為流沙耳。《地記》以為入于流沙,通于南海。《水經》又以流沙為地名。竝失之。案流沙古無此解。陳澧云‘今蒙古額濟納,舊土爾扈特索博鄂模。亦本《漢志》而釋以今稱。’此謂流沙非地名,葢與其師說不合也。”

3、高密鄭玄蔚為一代大師,《後漢書》卷三十五本傳論云:“鄭玄括囊大典,網羅眾家,刪裁繁誣,刊改漏失,自是學者略知所歸。”[32]可見其重。有清乾嘉以來,鄭學尤為學人所好,一時頗有非鄭不言之勢,言鄭氏家法者,亦稱沉沉夥頤,如陳蘭甫即論云:“鄭君注《周禮》、《儀禮》、《論語》、《尚書》,皆與箋《詩》之法無異,有宗主亦有不同,此鄭氏家法也。何邵公《墨守》之學,有宗主而無不同。許叔重《異義》之學,有不同而無宗主。惟鄭氏家法兼其所長,無偏無弊也。”[33]其“有宗主亦有不同”之說,可謂一語中的。而子白之作《鄭氏詩箋禮注異義考》,“意在明鄭學,大旨以為宋王應麟《詩考》謂鄭君先通韓,故注《三禮》與箋《詩》異。《後漢書》本傳、孔疏、賈疏竝同此說。桂則謂鄭《三禮注》與《箋》異者固多韓說,亦兼齊、魯。”“篇中以《詩箋》為長、《禮注》為短者二十五條,以《禮注》為長、《詩箋》為短者十五條。又有《箋》、《注》文義本無可異而《疏》誤釋者二條,《箋》、《注》文義俱異而固可通者三條。其於鄭氏《箋》、《注》異義,可謂苦心分明矣。”[34]正可為蘭甫之說,作一佐證。

4、《周禮今釋》一書,長洲胡玉縉(--)撰提要云:“自郯子言‘祝鳩氏’為司徒,以後代之官況古官;曾子言《周禮》‘猶醵’,以後代之事況古事,於是杜子春、鄭眾、馬融、鄭玄、干寶輩,每以時制況周制,賈公彦亦以唐制為況。是編即師其法,凡《周禮》制度,悉以今制釋之,而心知其意,絕不強為牽合,頗能得其會通。”“陳澧《東塾讀書記》云‘讀《周禮》者,知漢、晉、唐儒者舉今曉古之法,則當遵循之。讀《周禮》畢,當讀《大清會典》,舉國朝之制以況《周禮》,則《周禮》更顯而易見,而今制之遠有本原,亦因之而見。況國朝有《會典》,復有《歷代職官表》,凡今有古無、古有今無,與名同實異、實同名異者,詳為考證。讀《周禮》者讀此,更勝如指掌矣。’文燦為澧弟子,是書殆即承澧意而為之者歟。”[35]則知子白此書,命意全出乃師所言。

5、道光二十五()年五月,子白《箴膏肓起廢疾發墨守評自序》述其著作宗旨云:“文燦嘗考《三傳》之得失,綜二家(鄭、何)之異同,各為評一卷以求其是。疏失舛誤自所不免,若謂稍萌私念,意存左袒,則固自信其無也。”[36]此書今已不全,據王欣夫先生言:“《桂氏經學叢書》虛列其目,實藏稿未刊。前年令嗣南屏先生整理遺稿,已失《起廢疾評》一卷,乃手寫《發墨守評》及《箴膏盲評》首二葉,并倩人續完,自香港寄贈。”[37]今南屏先生(桂坫)所贈此二卷鈔本則存復旦大學圖書館中,而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所藏,據云亦僅此二種,則《起廢疾評》一卷恐已不復存世。陳蘭甫嘗論云:“杜氏云‘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引《公羊》、《榖梁》,適足自亂。’孔沖遠云:‘張蒼、賈誼、尹咸、劉歆,後漢有鄭眾、賈逵、服虔、許慧卿之等各為訓詁,然雜取《公羊》、《榖梁》以釋《左氏》。’澧謂此諸儒言《左氏春秋》而皆取《公羊》、《榖梁》,誠以三傳各有得失,不可偏執一家盡以為是,而其餘盡非耳。鄭君之《箴膏盲》、《發墨守》、《起廢疾》即此意也。師法固當重,然當以一傳為主,而不可盡以為是。鄭君箋《毛詩》,宗毛為主而有不同,即此法也。”[38]此說與子白之書,恰可互證,於以又知子白此作之由來,亦為發揮師說而已。

6、關於《論語皇疏考證》,子白道光二十五年十一月自序謂:“此書軼事舊聞多資考訂,文字異同多可遵從,且徵引遺說至數十家,博采兼收,網羅富有,洵何氏之功臣而後學之津梁已。惟知者千慮,必有一失,舛訛之處,時見卷中。文燦嘗證其所長,考其所短,皆平心以求其是,不敢存墨守之見。”[39]而王欣夫先生則以為:“皓亭能別白是非,申證舊說,亦皇氏之功臣已。”[40]陳蘭甫《東塾讀書記》中,以《論語》列位第二,其中亦多有述及皇疏者,且云:“不知真皇疏略而不具言焉歟?抑非真皇疏歟?”[41]於傳世之《論語》皇疏多致疑惑,則子白此作,或即因此而生發者。

7、陳蘭甫嘗論《孝經》云:“鄭康成《六藝論》云:‘孔子以六藝題目不同,指意殊別,恐道離散,後世莫知根源,故作《孝經》以總會之。’澧案:《六藝論》已佚,而幸存此數言,學者得以知《孝經》為道之根源,六藝之總會。”則知蘭甫於《孝經》一書,頗致意也。而子白之於《孝經》,則於《集解》之餘,復作《集證》,可見其重視,則其為一秉乃師訓誨,可無疑問。至於兩書之撰作方法,倫哲如(明)撰《孝經集證》提要云:“是書採集《易》、《書》、《詩》、《周禮》、《儀禮》、《大小戴記》、《春秋左氏傳》、《公羊傳》、《論語》、《孟子》、《國語》、《荀子》、《呂覽》、《新語》、《史記》、《前後漢書》、《春秋繁露》、《說苑》、《新序》、《列女傳》、《韓詩外傳》、《潛夫論》、《漢官儀》、《五經異義》、《春秋說題詞》及諸緯書等,以與經文相證。其間大義微言,足資發明者不少,而徵引駁濫間亦不免。”[42]《孝經集解》提要云:“今觀其書,多援他說以駁鄭氏,所徵引大率唐以前舊注,頗能擇善而從。”[43]王欣夫言《孝經集解》云:“《孝經》注有臧庸、嚴可均二輯,而合他注為一編者,皓亭其始也。皓亭博采故書雜記,分條綴附而自加案語以闡發折衷之……”[44]《孝經集證》云:“皓亭既輯其有涉訓詁者為《集解》,又以其發明大義者為《集證》。自諸經史以訖兩漢人說無所不采。諸經低於經文一字,他書又低於諸經一字,全錄原文,不參案斷。讀之眉目朗然,蓋一秉《經郛》定例,而可與《書》、《詩古訓》並行者矣焉。”[45]

8、《孟子趙注考證》者,“意在考羣經傳注為之(趙注)證明,且糾正偽孫疏之失。”[46]而所以必為此書者,乃因“自來疏家體例,凡注中名物制度、古事古言,皆當為之博考詳證,乃僞孫疏之於趙注不然。趙氏於每章之後,本有《章指》,孫氏竟刪節其語入之疏中,已乖體例。其疏又全無發明,且時有意與趙違異。”[47]子白以為,孫疏“無異村塾講義”[48],此言未免過當。孫疏雖多有訛謬,然亦有精善處為可取如陳蘭甫所言者,故孫疏亦不可以其偽而蔑棄之[49]。子白此書,於趙注實有廓清之功,而與孫疏之善,則似未嘗留意,或者以蘭甫曾言而不復再論乎?

9、子思為孔子之孫,於夫子之思想多所傳述,嘗云:“臣所記臣祖之言,或親聞之者;有聞之於人者,雖非正其辭,然猶不失其意焉。”[50]故儒學之研究,必不可置子思子於度外。然子思子二十三篇或七卷之原本,於宋時已佚,雖有汪晫輯本,然蕪雜不精。《隋書》卷十三《音樂志上》嘗引沈約之說云:“《中庸》、《表記》、《坊記》、《緇衣》皆取《子思子》。”[51]子白有鑑於此,於咸豐五年八月撰《子思子集解自序》言云:“文燦嘗三復《中庸》、《表記》、《坊記》、《緇衣》諸篇,覺其詞醇義粹,與《論語》、《曾子》實相表裡,不揣檮昧,爰集諸家之注,自鄭康成氏後以及近說咸取擇焉。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亦欲使子思子之道明著於天下後世而已。”[52]今郭店及上博楚簡皆存《緇衣》一篇,足徵子思之學當時之盛行,亦有以見子白表彰子思學術之先見。惟惜此書已不知所蹤,難窺其廬山真面,未知其於定海黄以周(--)輯解之《子思子》七卷[53]、吳縣胡玉缙(--)搜羅之《輯子思子佚文考證》[54]高下何如?子白所著書中,散佚者甚多,今僅得其《潛心堂文集》中所載序文可略窺其宗旨。如咸豐四年()六月,子白撰成《四海記自序》,中云:“竊嘗據魏(源)、徐(繼畬)二書,參以群籍,勒成一書,自題曰《四海記》,著明防夷之法,馭夷之道,以備海防之採擇……”[55]此書今已不知存歿,然其大旨,當以魏氏“以夷制夷”之說為綱,而藉徐氏《瀛環志略》以明天下大勢耳。此則可見子白之關心時務,非僅汲汲故書者,亦翁叔平言其“不純”之佐證耳。

10、同治十年()七月,子白於金陵聚珍精舍撰成《弟子職解詁》,以為“《弟子職》記弟子事師之儀,受業之法,乃《曲禮》、《少儀》、《學記》之支流。”[56]又序其作書之恉云:“今援據眾說,依文解釋,俾鄉塾弟子人人貫習,冀人心風俗庶有補救云爾。”[57]子白之撰作此書,當與曾滌生之既下金陵,正風俗、行教化以挽人心之舉相關,此亦可見子白之著眼當前、經世致用之用心,宜其得為曾氏所稱許。

11、《群經補證》一書,據桂氏諸子所撰之《事略》,則為六卷[58],《中國叢書綜錄》著錄為已刊,亦云六卷。然王欣夫先生則云此書係十八卷,且言:“余昔年屬友傳鈔,後識其嗣南屏先生坫,云家藏稿本惟此已闕,欲借鈔。因余擬輯入《紀年叢編》而止。《叢編》係集資所印,選材不得不瞻徇眾好,此書卷帙較巨,又屬樸學,遂因循未果。”[59]則此書無論刊與未刊,流傳之罕,殆為事實。復旦大學藏王氏學禮齋鈔本《孝經集證》十卷,前有王欣夫手跋云:“皓庭遺著有數種,雖付刊而傳本殊尠。其進呈各種寫本今在故宮博物院,曾從傳鈔,《孝經》有兩種,此及《集解》也。及識哲嗣南屏先生,又鈔得文集,惜舛誤甚多,尚待校理。先擇《經學博采錄》、《論語孟子》兩種引入紀年叢編,他未遑及。其《群經補證》最佳,馬君夷初向余借讀,嘆為必刊者,尚藏篋中,不知何日遇好事者為之傳佈耳。三十八年九月,欣夫。”《越縵堂讀書記》(同治壬戌六月二十六日)亦云:“借得桂孝廉文燦《詩箋禮注異義考》,意在申明鄭學,而寥寥數紙,詞旨拙澀,遠不及其《群經補證》。”[60]亦以《群經補證》為佳。昔東莞倫哲如撰“羣經補證十八卷”提要云:“凡《易》十條,《書》十三條,《詩》二十八條,《周禮》十三條[61],《儀禮》二條,《小戴記》二十四條,《春秋左傳》一百四十條,《公羊傳》一條,《論語》八條,《孟子》五條,《孝經》二條[62],《爾雅》六條,《說文》十六條[63]。諸條引證不博,似是讀經隨意劄記之作,而陳義多當。”又云“此本亦經進呈,故篇首列銜稱臣,與《孝經集證》同。”[64]王欣夫以為子白此書“每立一說,皆博綜群書,通以音韻訓詁。於《詩》、《禮》不泥鄭,於《左氏傳》必規杜,蓋其學實事而求是,博涉而多通,其於蘭甫先生猶鄭門之有臨孝存。”[65]今王氏學禮齋舊藏《群經補證》已經公開拍賣,散入人間,難於蹤跡,惟不知故宮所存進呈之本尚無恙否?

钤印:秀水王大隆学礼斋抄藏秘籍记、

马叙伦民国间王大隆学礼斋抄本竹纸毛装四册

子白之著作,不惟未刊者眾,且多散佚,即其已刊者亦流傳不廣,今僅能就其可知者略為評述一二,藉以知子白學術之大概。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曾評其所刊諸書云:“所刊各種,以《毛詩釋地》、《周禮今釋》二書,學古通今,最為有用。今讀《三百篇》而不知周京與列國地望,則茫然於其風化之所施,山川之相距。釋以今地,則按圖索驥,朗若列眉。《周官》一書,列代咸本之以增損,釋以今制,可以見因革所由。二書皆蘭甫所嘗欲為而皓亭得其指授者。”[66]安陽謝國楨(--)則嘗通論子白之經學云:“(子白)爲粵秀、學海書院後起之隽。於羣經無所不甄綜,而尤精《易》、《詩》、《孝經》、《孟子》。謂惠氏《易大義》,今祇有《中庸》二卷,其《禮運》一卷,有目無書。江鄭堂補《周易述》而《大義》猶缺,於是本惠氏之例,爲《易大義補》一卷。又謂說《詩》諸家,詳名物者多,詳輿地者少,王伯厚《詩地理考》引而未申,於是博考《禹貢》、《爾雅》、《班志》、羣經,條其異同,究其沿革,爲《毛詩釋地》四卷。又謂《孟子》孫疏,出自依託,未能發明趙氏之義,節删章旨,大爲乖剌。江都焦氏之書,雖依邠卿,不盡墨守,於是嫥采古義,爲《孟子趙注考證》六卷。於《孝經》則總會大義微言,爲《孝經集證》四卷。取《說文》部首之文,即篇爲章,因章分句,本《墨子衡讀》之例,爲《說文部首句讀》一卷。又謂今文、古文各有條流,南學、北學亦限畺域,唐宋以後異說蠭起,不得其門,則是擿埴而索塗也。於是本李氏《蒙求》、舒氏《六藝綱目》之例,緝四言韵文,以餉學子,爲《經學撮要》二卷。又謂前哲話言,老師撰述,論世知人,所宜咨度。於是即所見聞,捊而聚之,命意畧如《漢學師承記》,而旁摭瑣言,兼陳軼事,是其剏例,取許君‘博采通人’之語,名曰《經學博采錄》,凡十二卷。其餘經說、文集尚十餘萬言,皆卓然可傳。蓋桂氏之學,篤守漢學家法,堪與林伯桐、陳蘭甫諸君相匹,實粵中之碩儒也。”[67]推許可謂備至,然亦可稱平心之言。

子白《潛心堂文集》卷七有《示同學諸子》一文,中有言云:“夫治經之等差,有經學,有注學,有疏學,有應試之經學。何謂經學?誦法聖言,躬行實踐是也。何謂注學?賢為聖譯,精研傳注,以明聖道是也。何謂疏學?博考夫聲音、訓詁、名物、制度,明傳注即以明經,阮文達公所謂‘或習經傳、尋義疏於宋、齊’是也(見《學海堂集序》),凡所刻《皇清經解》及詁經精舍、學海堂課士之法皆此旨也。至於應試之經學,凡鄉會試以及學使考試經解皆是,此則班孟堅所謂‘經術苟明,取金紫如拾芥者’也。”王欣夫先生嘗就此論評云:“然則清代漢學諸家所為,皆注、疏、應試之經學而已。真經學,或須轉讓與宋儒之治身心者。皓亭剖析甚明,蓋猶其師陳蘭甫不薄程、朱,漢、宋兼采之恉也。”[68]子白此說,未及己身,然以其著作衡之,殆亦間乎注學、疏學之中乎?王氏又云:“皓亭於治經外,尤留心時務經濟,同治二年曾應詔陳言,頗得體要。其時當邊裔多故,粵疆瀕海,尤稱繁劇,於是議洋貨加稅,議官鑄銀錢,與王子槐論鈔法,與徐彝舟論茶課,而尤以《海防議》三篇及《後記》籌畫周詳,謀深慮遠。至記善耆、徐廣縉、葉名琛之庸懦誤國,則咨嗟太息,讀之猶有餘痛。他如《蒹葭簃雅集圖記》、《莫愁湖雅集圖記》,皆在同治十年,潘祖蔭、張之洞提倡於北,曾國藩主持於南,一時方聞碩彥畢集,藉覘南北學風人才之盛,可作談掌故之資。”雖為子白之《潛心堂集》而發,然觀子白諸作,其關注之內容,實亦無逾此境,故王欣夫此言,視作子白著作之大要概論庶亦可乎。

三、《經學博采錄》

之內容及價值

A、題名釋義:子白業師陳蘭甫嘗云:“書以甲部為主,疏解繁多,約之以鄭君、朱子。經文浩博,約之以《孝經》、《論語》。約而又約,則《學而》一篇而已。”[69]蘭甫之論《學而》[70],以為人必須學。學者,讀書也。學者,效也。又考《學而》章末一條云:“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子白嘗自序其作書宗旨及命名之意云:“番禺陳先生取許君‘博采通人’之語,題曰《經學博采錄》。若夫仕有美績,處有高風,軼事瑣言,隨筆附記,將為來者論世知人之助焉。復有著述未成,刊佈未廣,逝者不作,知者益稀,潛德幽光,理宜表著,此又區區撰錄之愚心也。”“博采通人”者,見於《說文解字》卷十五上:“今叙篆文,合以古籀。博采通人,至于小大,信而有證。稽譔其說,將以理羣類,解謬誤,曉學者,達神恉……”綜此而論,則子白所作,殆取人之善,學而效之,不惟知人論世,且有以發潛德之幽光也。今觀此帙,多錄學者為學大要,其本在乎服善,在乎虛心向學,而絕無一較短長之心,則其與乃師蘭甫之欲引學者“相率趨於博學知服之風,而求以作人才、轉世運”[71]之精神為同一用心,此正見子白之善述善作,為不負所學矣。

如前所述,子白以《經學博采錄》之定名歸美於乃師,此自非妄言,容有其事。然考子白《張學錄遺書序》中云:“癸丑秋,文燦南歸,編輯《經學博訪錄》,欲述先生經說,思讀先生遺書而不獲聞。”[72]則子白所創是書,本名為“博訪錄”。“博訪”、“博采”固意義相似,然終有纖芥之別,不可不辨。博訪者,訪而錄之。博采者,錄而擇之。蘭甫之代為改名,未識何時[73]?然咸豐五年()子白作序之日,此書并未定稿,則由“博訪”而作“博采”者,以子白言,則固弟子尊師敬業之本分,而以蘭甫言,則未嘗非別有深意焉。

又其名中所謂“經學”者何也?兩漢有今古文之學,南北朝有義疏之學,兩宋有義理之學,元明以降有應試之經學,入清則又有漢宋分峙之經學[74],則此“博采”之經學究為何者?據前揭子白論定之經學分野,則“經學”者,“誦法聖言,躬行實踐是也。”頗似奉宋學者所言。葉蘜裳(昌熾)代汪柳門(鳴鑾)所撰《桂氏遺書序》曾論此書云:“又謂前哲話言,老師撰述,論世知人,所宜咨度。於是即所見聞,捊而聚之,命意畧如《漢學師承記》,而旁摭瑣言,兼陳軼事,是其剏例,取許君‘博采通人’之語,名曰《經學博采錄》,凡十二卷。”[75]又頗以子白此書為漢學者張目。則子白所謂經學者,竟為何者?今考陳蘭甫嘗與致弟子沈氏書云:“所謂經學者,非謂解先儒所不解也。先儒所解,我知其說。先儒諸家所解不同,我知其是非。先儒諸家各有是,各有非,我擇一家為主而輔以諸家,此之謂經學。”[76]又有《與黎震伯書》云:“所謂經學者,貴乎自始至末讀之、思之、整理之、貫穿之、發明之,不得已而後辯難之,萬不得已而後排擊之,惟求有益於身,有用於世,有功於故人,有裨於後人,此之謂經學也。有益有用者,不可不知。其不甚有益有用者,姑置之。其不可知者闕之,此之謂經學也。”[77]則蘭甫所謂經學者,即研習前賢有益有用之學。蘭甫又嘗言經學之典範云:“阮文達公《詩書古訓》後之講經學者,當以為圭臬。此真古之經學,非如宋以後之空談,亦非如今日所謂漢學之無用也。我輩宜崇尚之。”[78]言其自身作書宗旨云:“由漢唐注疏以明義理而有益有用,由宋儒義理歸於讀書而有本有原,此《學思錄》大恉也。”[79]則知蘭甫所謂之經學,即漢宋兼采以求微言大義者,即錢穆所云:“東塾所謂漢宋兼采者,似以宋儒言義理,而當時經學家則專務訓詁考據而忽忘義理,故兼采宋儒以為藥。至於發明義理之道,大要在讀注疏,而特以宋儒之說下儕於漢注唐疏之箋焉。”[80]觀及於此,則子白所博采之經學可知矣,即以漢學為本,而補充以宋學之義理以救其弊者。

又有可論者,前引葉昌熾《桂氏遺書序》中,言《經學博采錄》一書,“命意畧如《漢學師承記》”,倫哲如亦嘗言《經學博采錄》:“其體例,視江藩《漢學師承記》較寬,視張星鑑《經學名儒記》較詳。”[81]王大隆則云:“昔葉鞠裳先生代汪鳴鸞序先生遺書,謂是書‘卽所見聞,捊而聚之,命意略如《漢學師承記》而旁摭瑣言,兼陳軼事,是其創例’云云,為得其要。顧不曰‘續漢學師承記’者,林氏昌彝曾舉江氏命名有‘十不安’,而欲更為‘經學師承記’,蘭甫先生學兼漢宋,初無涇渭,故以許君語題之,亦猶此志也。”[82]郭則澐云:“是書體制略如《漢學師承記》,而攟拾聞見加詳。”[83]皆以《經學博采錄》一書實為繼江鄭堂(藩)《漢學師承記》而起者,惜漆永祥先生大作《江藩與漢學師承記研究》一書中,雖專辟一章言《漢學師承記》之續作者[84],而竟無及於此,不可不謂憾事。鄭堂《漢學師承記》出,龔自珍(--)即曾貽書規箴[85],以為鄭堂之命名有“十不安”,不若改作“經學師承記”,“則渾渾圓無一切語弊矣。”反觀此書之徑以“經學”命名,雖則其所重略有歧異[86],然未始非無借鑒之意存焉。

B、撰作時間:前引子白《張學錄遺書序》中云:“癸丑秋,文燦南歸,編輯《經學博訪錄》。”玩其文意,則子白之正式從事於《經學博采錄》,當即此咸豐三年秋季。至咸豐五年()八月,子白撰成自序一首,弁諸卷前,書稿則尚未刪訂完結。同治改元,子白獻所著《經學叢書》六十四卷,其中并無此帙,則此書尚未定稿可知。事實上,《經學博采錄》於子白生前,從未定稿[87],子白嘗概述其未成諸作,中有:“又以經學諸儒,自周至唐正史而外闕佚良多,欲博稽羣籍,仿阮太傅《疇人傳》之例為《經學傳》一書。”[88]據遼陽楊鍾羲(--)所撰“疇人傳”提要:“(《疇人傳》)凡所敘錄,其議論行事但取其有關天算者。其著作發明數學者,無論存佚見未,一一詳載。”[89]《疇人傳凡例》亦云:“是編以推步為主,凡所敘錄姓名爵里、生卒年月而外,其議論行事,但采其有關步算者,自餘事實俱不冗贅。”[90]今夷考《經學博采錄》一書,於傳人生平及他言行、事功,皆略述數言而已,其用意皆在傳主之經學,其體例正同《疇人傳》。則此言《經學傳》者,當正為後日之《經學博采錄》。即今本之《經學博采錄》言,其卷首自序則言命名“經學博采”之用意,其卷末則又云欲撰《經學傳》,又言“凡此諸書,皆欲著而尚未成者。閉門仰屋,原不為夫窮愁;終歲下帷,竊有志於古昔云爾。”[91]則子白此書當日之未曾定稿,可為定讞。此亦王欣夫《辛巳叢編》本付梓之際,代為重編為六卷之緣由。

辛巳丛编本卷端

《經學博采錄》撰作之具體過程,實已難考,今謹依其書中所載,略為考核,以明其撰作之歷程。卷一有云:“《三禮疑義》原稿,舊存武林翁氏百梅草堂,今存汪小米孝廉遠孫家。”同卷又有:“徵君之子小廬秀才繹藏之。書中援引多而考辨少,其援引之處多與段氏相合云。秀才一字子樂,年將八十,耄猶好學。”汪小米(遠孫)卒於道光十五年,據此則此條當作於道光十五年前。然汪氏振綺堂自乾隆而民國屹立錢塘,且道光十五年子白尚未及冠,顯然此處僅係以人代稱振綺堂而已,不可據以斷定年月。又云子樂(錢繹,--)之年將八十者,則證諸子樂之年歲,當言道光末年之事。然道光二十九年子白方登賢書,此時是否仍有餘力留意及此,實難確言。今可據為典要者,則卷中所言“咸豐壬子、癸丑間,以會試留寓京師,博訪通人……”[92]蓋咸豐二年壬子、癸丑,子白暫居京師,多識異人、異書,為日後撰作《經學博采錄》一書,奠成基礎,而《經學博采錄》之發軔,當即此時。此論以《經學博采錄》核之,俱可覆案,無須疑問。如上所述,《經學博采錄》一書,正式撰作始於咸豐三年。然子白既早存編撰《經學傳》之心,則其一向留意相關經學之士亦屬尋常。

又有可言者,如上所云,同治四年子白撰序之後,此書實未定稿,仍以所見所聞陸續補充修改,此於書中多有例證,如卷一:“此書粵東近已刊入《粵雅堂叢書》。”按:阮伯元(元)《詩書古訓》六卷,咸豐五年()首刊入《粵雅堂叢書》第二編第十一集中,則此條必作於此後。卷四:“今者,(曾釗)學正雖不可復作,然泰山梁木之感,每令人不能釋于懷云。”按:勉士歿於咸豐四年,則此條可定於之後。卷五:“咸豐丁巳,比部避地來遊粤東,所居與文燦衡宇相望,晤見恨晚,捧手有授,相資正深。居無何而廣州城陷,各倉皇走,不獲談經已。感患難之頻仍,冀後會之有日,鷄鳴風雨,每令人不能釋于懷云。”按:七年()冬十一月,英法聯軍合陷廣州。同卷:“比部嘗纂外藩蒙古、俄羅斯制度、物產、山川、風土成書八十卷,咸豐十年正月進呈,赐名《朔方備乘》。”又卷六:“咸豐庚申,沈韶州映鈐刻于粤東而跋其後云……”按:庚申亦係十年()。同卷:“王中書獻琛字捧斯,一字玉農,吾粤東莞人也。……咸豐辛酉,余始識玉農于羊城,和易廉介,相見恨晚。”按:辛酉係十一年()。則其歷年不斷補苴修正之跡,皆有跡可循,可明子白於作序之後仍時時是正之狀。尤可致意者,同治十一年()德清俞樾(--)曾云[93]:“南海桂皓庭孝廉文燦自金陵來吳下,以戴子高、劉叔俛兩君書來見,亦博學士也……其《經學博采錄》與江氏藩《漢學師承記》體例相似。君知余譔著頗富,索觀已刻各書并未刻者錄目以去,其亦將采入之歟?”雖係疑似之辭,然其所語,不中恐亦不遠,則知子白於此年仍留心搜訪素材,以補充《經學博采》一書。然今本中並無曲園(俞樾)之傳文,則又可證此書之未能定稿[94],且子白當日中心擬成之書,亦必非今日之面目。

C、內容大概及其他:

倫哲如曾評《經學博采錄》云:“其間或單錄一人,或並錄數人,又或只錄一書一事。所錄之人,每詳其爵里行事,間及軼聞。亦有從略者,則其人已著稱於時,無俟詳也。又所錄之人,每詳其撰著,或全錄某篇某義。惟鄭環、夏鑾、何若瑤等獨遺之。中亦不無錯誤,按王劼著有《毛詩讀》及《毛詩序傳定本》,各三十卷。而《錄》言劼有《毛詩訓纂》若干卷,蓋未見二書而泛稱之為‘訓纂’也。又孔廣林所著《尚書鄭注》,嘉慶間梓于金山錢氏,《北海經學七錄》,乾隆間梓于古俊樓。而《錄》云遺書俱未刊,則所見未廣也。而阮文達萬柳堂一條,全不涉經學,亦厠其間,尤所不解。又《錄》中時代錯雜,不分先後,且第十二卷多與前卷複出。豈是初成之藁,尚有待於整理者耶?然收羅甚博,如廣東之張杓、梁國珍、周寅清、梁漢鵬、黎永椿、馮譽驄,福建之林喬蔭、黃蕙田、張關和、汪光爔,江蘇之江震滄,安徽之王佩蘭、凌煥,滿洲之壽昌,其名氏多半沈翳,賴此得見梗概。即已見他書者,亦可藉以補所未詳,固作《儒林傳》者所必資也。”[95]提玄鈎要,為得其情。江鄭堂曾自序其《宋學淵源記》云[96]:“藩所錄者,或處下位,或伏田間,恐歷年久遠,姓氏就湮,故特表而出之。”今迻錄以言子白此書之宗旨,可謂恰當之至。《經學博采錄》一書,向來表彰乏人,與《漢學師承記》之研究,顯晦判若雲泥,近則幸得中研院文哲所蔡長林博士撰作大文,為之提倡,乃得漸為人知。蔡氏大文嘗揭橥此書之大要云:

相較於江藩《漢學師承記》之廣受注意,桂文燦的《經學博采錄》則顯得失色許多。但如果從對研究清代中葉以降經學與學術的價值來看,桂氏之書誠有其不可忽視的價值。因為此書可說是乾、嘉、道、咸四朝的經學采風,也可以做為乾、嘉學術慣性的重要記錄。就內容而言,主要是對以許、鄭為基礎的漢學活動之采錄,可謂四朝之經學提要;就地域而言,除了江、浙、安徽與京畿等傳統勢力地區之外,兩廣、福建、江西、兩湖、雲貴、四川、山東、山西、河南等地,同樣湧現出許多研治漢學的學者;就學者而言,除了廣為吾人熟知的重要漢學家之外,桂氏更記錄了許多不為人知,而終身執守漢學的經學家;至於就漢學的擴散途徑而言,桂氏在不經意間,為我們暗示了漢學與科舉考試以及學校教育不可分割的密切關係。從思想史的大敘事來看,道、咸以降,世局漸變,講今文學;但是從學術史的角度來看,考據學的勢力,即使到民國建立,仍不稍衰,更不用說仍在乾、嘉學術慣性下的道光、咸豐年代。由桂氏此書,可以看到思想史敘事與學術史實之間的落差;其意義,誠為治經學與經學史者,亟待補足之處。

又云:

漆永祥認為《漢學師承記》的史料來源,大致可分為四種:1.全部或大部分襲自當時學者所作行狀、墓表、傳記。2.刪節或加工墓誌銘、傳狀而成。3.將墓表、傳狀文字與傳主或他人文集中與傳主有關的學術文章相結合。4.全部或大部分由江藩自撰,而這些人或為江氏師長,或為好友。基本上,桂氏在史料上的采錄原則,亦不出江藩這四點。值得注意的是,他鈔錄了許多學者學術論著的精華部分,這些學者的著作,有許多現今已不存在,而有幸能保存在桂氏書中。如黃定宜《半溪隨筆》、周寅清《孝經古義考》、王廷俊《翡翠巢經說》等。另外,漆永祥也提到,除了突出學者的學術性,以及在立場上棄宋崇漢之外,江藩同時也重視所記學者的事功之學,以及對終生未仕者的品行、遭遇多有論述。桂氏之書,除了尊漢棄宋這一點與江藩不同之外,基本上都承襲江氏的論述方式。與江氏相同,桂氏亦甚為留意於收錄遺落草澤間,窮經而不為人所知的學者,采之以備世人所驗。所不同者,在論述的字裏行間,桂氏不時帶入對時局多艱的憂慮。”[97]

該文洋洋灑灑兩萬餘言,於《經學博采錄》之諸般大況皆有所論,原原本本,皆有所據,又於《經學博采錄》與《漢學師承記》之關聯,多有深入之見解,有裨研讀此書甚多。今姑舉二例,以證其說:

1、卷三:(張臯文)編修取其(江承之)《易表》,定為一篇,附於所著《消息》之後。今按:此言全錄張氏(惠言)《茗柯文三編·虞氏易變表序》:“安甫死之七月,余役陪京館舍,無事乃取其(安甫)稿校錄而補之,定為二篇,附於《消息》之後。”然其《虞氏消息易》後[98],實未附此二篇。又云:“金朗甫亦歙人,編修治《易》,於虞氏義條理縝密,朗甫盡通之,為之補正。年二十許卒,編修序錄其遺書,與安甫所著書合刻之。”今按:金朗甫,名式玉,有《竹鄰遺稿》二卷,與江承之《安甫遺學》三卷同刊入道光三年()楊紹文輯《受經堂彚稿》,然其卷前並無臯文之序錄。且此叢刻刊於道光三年,而臯文已於嘉慶七年已卒,故《彚稿》之刊行,與臯文並無些許關聯。又據楊紹文之序,知其刊印《彚稿》,僅以追思舊誼,遂爾輯錄成冊,“時一覽觀,殊恍然於與諸子從先生一堂講學時也。”[99]

2、《敬躋堂叢書》本卷二魏源條:“大旨謂班固《漢書》皆用今文說,其《地理志》特稱《禹貢》山川者三十有五,皆歐陽、夏侯《書》說也。又特稱古文說者十有一,如汧山、終南、惇物、外方、内方、陪尾、嶧陽、震澤、敷淺原、豬??澤、流沙是也。其不繫《禹貢》而實指《禹貢》之山川者二十有八,如太華、熊耳、雷首、霍太山、太行、岱山、積石、揭石、弱水、沮水、澧水、洚水、濁漳水、漯水、沂水、淄水、泗水、澧水、大河、九河、南江、中江、北江、雲夢澤、大野澤、徒駭、胡蘇、鬲津,則亦《尚書》家遺說。而洚水、漯水、汶水、淮水、弱水、易水凡六,述桑欽之言,則傳《古文尚書》於膠東庸生者也。桑欽《水經》末特書《禹貢》山水澤地所在凡六十事,與《地理志》古文說合,則是《禹貢》今文家言備於《地理志》,古文家言備於《水經》,故據二書以釋《禹貢》云。”其文則全出默深《禹貢說》卷上《通釋禹貢》條[]。

敬跻堂丛书本卷二

《經學博采錄》與《漢學師承記》體例大致相似,故前人多有以之為接續鄭堂《漢學師承記》者。然世皆以鄭堂之書,嚴於漢宋分界,子白之書則多通彼我之郵。今細核二書,則此論頗多可商。江叔海(瀚)曾論《漢學師承記》云:“至張爾岐、江永,則亦皆服膺建安,具有明徵者也。張之《儀禮鄭注句讀》、江之《禮經綱目》,咸遵用朱氏《儀禮經傳通解》之法,而江輯《近思錄集注》尤理學之圭臬,張著《蒿菴閒話》且以明季甲申之變,由於秉國成者菲薄程朱之一念實漸致之。其於宋學主張若是,何嘗以漢學自標舉乎?其最可怪者,如程晋芳本不以經術名,嘗作《正學論》深以考據為非(見《勉行齋文集》),故翁方綱《程蕺園墓誌銘》(見《復初齋文集》)極表其篤信程朱。藩徒以其夙與戴震交,遂躋於此,詎晋芳所樂受邪?”[]可見其亦有辨別不清之病。至《經學博采錄》一書,則如前文所論,雖其以“經學”命意,“博采”號召,然入錄之人卻亦偏多樸學之士。凡此諸況,一則可見所謂漢宋之判於鄭堂撰作之際並未分明;二則可見子白所謂以宋學救漢學之弊者,仍係以樸學為尊;再則可見《漢學師承記》、《經學博采錄》二書,本質並無不同。兩書所收,以作者生活時代之別,故有先後承接之勢,然亦略有重合之處,數位經學之士曾為兩書所同錄,今試舉二例,以見其異同。

1、曲阜桂馥(--)。《漢學師承記》云:“曲阜桂馥,字未谷,亦深小學。乾隆己酉科舉人,庚戌成進士。選教授,保舉知縣,補雲南永平縣知縣,卒於官。工篆刻,世人重其技,擬之文三橋云。所著有許氏《說文解字義證》五十卷、《札樸》十卷。”[]戔戔數語而已。而《經學博采錄》則不惟詳述其生平,且於未谷學術多所論述,又舉其精要者以為證。兩者一詳一略,然正可反映未谷學術之因著作刊行而由晦至顯之歷程。

2、嘉定錢坫(--)。《漢學師承記》與《經學博采錄》於獻之(錢坫)著墨皆多,然二者之重點則略有不同。前者重其晚年,後者重其少年。然均詳於生平軼事,而於學術關涉較少,可謂自叛其例也。然二書互觀,獻之一生之大況,可為明瞭。此皆見二書之不可偏廢。

如前所述,《漢學師承記》成書以來,賡續者即不乏其人,而昆山張緯餘星鑑之《國朝經學名儒記》[]即為其中之一。據該書例言:

一、是記以漢學為宗,講求宋學者,有彭氏《儒行述》諸書在,玆概不及。

一、是記為初學而設,所載諸儒,不過里居仕宦,及撰述之名目而已。至立身行事,略而弗詳。

一、諸儒撰述,無關經學者,如顧氏《郡國利病書》之類,概不錄入。

一、是記所載諸儒,悉據本傳及各書序中,親炙者惟陳先生一人而已。

其選錄宗旨,一本鄭堂,以漢學為宗而不闌入宋學者。然再觀其後兩條例言,則與《經學博采》之體例庶幾無別。同治五年()五月,緯餘跋是書云:“是記草創於道光癸卯,友人葉君涵谿擕至婁東,徐秋士先生見之,為題數語,引誘後進,情見乎詞。戊午入都後,得交當代通人,如閩中何願船刑部、粵東桂皓亭孝廉輩,偶有所值,輒為增補,至同治壬戌始成是編……”[]則此書之曾為願船(何秋濤)、子白所影響無疑。又緯餘之《贈何願船序》云:“閩中何願船刑部為海內儒宗……日者,以事謁壽陽相國,相國取《漢學師承記》屬為續編,刑部曰:‘……是編當依阮文達《疇人傳》之例,改為《學人傳》可也。’斯言也,祛門戶之見,存學術之真,彼講學者紛紛聚訟,從此可息,可謂先得我心矣。書此,以為天下學人勸。”[]取與子白《經學博采錄》之撰作宗旨相衡,幾無不同,而《國朝經學名儒記》所收一一二人中,亦頗多漢宋皆長者。故緯餘此書,與其云為《漢學師承記》之續篇,毋寧云係子白此書之同胞可爾。

四、《經學博采錄》之版本

《經學博采錄》一書,既於子白生前未曾定稿,則其未有刊本可知。此書之首次付梓,即係王欣夫先生與昆山趙學南(詒琛)先生合輯之民國三十年()《辛巳叢編》所收之王欣夫重編六卷本。關於《經學博采錄》之入輯,欣夫先生曾於其《學禮齋日記》中有詳細之記錄。曾幾何時,王先生遺藏盡散,即手書日記廿餘冊,亦於數年前突然上拍[],從此不知所蹤。所幸當日消息傳出,不佞曾專赴拍賣公司,略一展觀。其中無數寶藏,未及挖掘,至今思之,仍為心痛。今謹摘錄《經學博采錄》之相關信息於下,以見王先生當日之用心。

《學禮齋日記》[]民國二十九年十月九日:晴。重陽佳節,寂處寡歡,世事玄黃,杞憂不已。學南轉來香港桂南屏(坫)函,皓亭先生之嗣也,附《南海桂氏經學叢書》目,並言如有可采,當鈔出寄來,卽作覆,乞鈔《經學博采錄》、《潛心堂集》二種,並贈以《叢編》單本五種。

南海桂氏經學叢書(桂文燦著)

《易大義補》一卷

《禹貢川澤考》二卷

《詩箋禮注異義考》一卷

《周禮今釋》六卷

《孝經集解》一卷

《孟子趙注考證》一卷

(以上均有家刻而版全燬)

《箴膏肓評》《起廢疾評》《發墨守評》各一卷

《論語皇疏考證》十卷

《孝經集證》四卷

《羣經補證》六卷(第二卷佚)

《經學博采錄》十二卷

《潛心堂集》八卷

(以上均未刻而稿尚存)

十一月七日:晴寒。桂南老寄來皓亭先生《周禮今釋》二冊、《經學博采錄》四冊、《潛心堂集》四冊,桂杏帷(壇,皓亭長子)《晦木軒稿》一冊,雖寫手草率,然可謂迅速矣。

十一月八日:晴,寒甚。覆南屏、梅泉、學南。閲《經學博采錄》,可比《漢學師承記》,佳書也。惜倉卒傳抄,脫譌累累,校正匪易,全書十二卷,其第十一卷僅“淩曉樓”一則,餘皆重見,且人名先後,亦頗雜亂,蓋隨得隨書,未及編定者,必重爲編次校勘,始可付印。

十一月九日:晴。余不嫻吟事,近忽喜吚唔,又成一律,姑錄於此,不足存也。

桂南屏寄來皓亭先生所箸《經學博采錄》、《潛心堂集》,皆未刻稿也,仍次前韻賦寄

大陸玄黃血戰龍,忽傳寳笈到吳淞。抱殘尚有秦餘簡,避世還同岱頂松。學溯先河融漢宋,神遊太古夢炎農。儒林卓犖千秋業,不讓歐陽一代宗。

民國三十年一月五日:陰。又得南屏函。皓亭先生所箸各書序,其同年鄭叔進(沅)曾抄去,鄭與纂《清儒學案》,所採《經學博采錄》或能知其所由,惜鄭病廢,不能作字,無可訪問爾。

一月十二日:晴。南屏來函,屬抄皓庭先生《孝經集證》第四冊,有人欲刻,蓋其家稿本已不完矣。

六月二十六日:陰霾。整理《經學博采錄》,略以科名次其先後,其無考者以卒年次之,原十二卷擬併爲六卷。

七月三十日:晴。略校《經學博采錄》一卷。

八月四日:晴,大熱。校《經學博采錄》。

《學禮齋日記》所錄《經學博采錄》之編錄情況如此。又欣夫先生民國三十年季秋所撰跋文云:“今哲嗣南屏先生坫自香港寄示此稾,凡十二卷。原本紙敝墨渝,傳鈔又多脫譌,謹校除複重,條次先後,重定為六卷。”可與此對勘,藉知當日刪節合併之緣由[]。今觀欣夫先生自民二十九年()十一月至次年季秋,從事《經學博采錄》之重編整理達數月之久,可見一絲不苟,絕非魯莽苟且之濫施辣手者。

未幾,候官郭氏又以所得《經學博采錄》鈔本付諸梨棗,印入所輯《敬躋堂叢書》,其刊書序云:“道、咸間士崇實學,始復有通漢、宋之郵者,番禺陳蘭浦先生其著也。南海桂氏子白,為先生入室弟子,實踵承令緒,津導學海,著書滿家。然北方學子獲睹其書者殊罕,余竊憾焉。比與先生孫公?共事古學院,承出其先著《東塾雜俎》手稾,既斠訂付梓,適吾友黃君君緯藏有桂氏遺著多種,皆未刊之稾,《經學博采錄》在焉……借鈔竟亟,舉付剞劂,以餉後學。”其時《辛巳叢編》本已面世兩年,而蟄雲(則澐)以為:“會吳縣王君欣夫主輯《辛巳叢編》,采及是書,先印成見寄。竊幸衰晚寂寥,乃有銅山洛鈡之應。及取以互斠,則玆編條舉增於《叢編》本者凡二十有一[],其卷二自首至末皆彼本所無。餘雖竝見,而玆之所載,時復增詳,疑此為最後寫定者。其間譌脫互異則就兩本衡較,擇其善者從之,而復授手民刊正焉。自揣荒陋,又率臆去取,無所就正,深愳有專斷之失。”故此,蟄雲之所以以子白著作付梓者,以其為蘭甫弟子,質言之,即連類而及也。又其底本得諸傳錄,所有訛脫,以意訂正,則其未必真得子白著作宗旨也。蟄雲引以為傲增補之十八條,以今觀之,自有其價值,然以子白之著述宗旨而言,確存駁雜不純之處。即以其卷三所錄之道州何紹基(--)論,曾滌生嘗言:“蓋子貞之學長于五事:一曰《儀禮》精,二曰《漢書》熟,三曰《說文》精,四曰各體詩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傳於後。以余觀之,此三者余不甚精,不知淺深究竟何如。若字,則必傳千古無疑矣。詩亦遠出時手之上,而能卓然成家。”[]知子貞(何紹基)之聲名流傳,在其字、在其詩,而不在其學。其所論《左傳》襄九年“閏月戊寅”有誤,當從杜注之說雖確,然子貞說經之言實不足以名世。子貞於子白為恩師[],然此自私誼,子貞之名,亦不待入錄此書而傳也。以今觀之,《經學博采錄》已刊兩本,《辛巳叢編》本較精,《敬躋堂叢書》本較詳,二者不可偏廢,聯翩而讀,可以無憾。

敬跻堂丛书本卷端

《經學博采錄》之版本,除上述二者之外,尚有鈔本數種。據江陰繆荃孫(小山)民國四年()乙卯十一月八日記云:“桂坫來,借《經學博采錄》末冊去。”[]十一月十八日:“王息塵借桂皓亭《博采錄》去。”[]桂坫(--)者,子白次子南屏,曾任職廣雅書局。王息塵者,華陽王秉恩(約--約年),曾任廣雅書局提調。則知此書之流傳,並非僅限於子白子孫之手[]。今傳《經學博采錄》之鈔本皆如子白原作,為十二卷本[]。其中遼寧省圖書館所藏廣雅書局鈔本,寫於書口存“廣雅書局校鈔本”字樣之綠格子印紙上,十一行廿四字,大小字同[],間有校改處。承遼寧省圖書館古籍部主任劉冰先生函告,“此書中有很多審校簽條,是時廣雅書局多刊刻孤本手稿,當為書局預備刊刻之底本。是書鈐有‘王秉恩審定舊槧精抄書籍記’、‘王秉恩’、‘雪岑’、‘華陽王雪岑家匧中物’、‘強學簃所鈔書’等印,皆為王秉恩私印。”此本有一九八五年遼寧省圖書館影印本行世,格於當時條件,印本較為模糊,原鈐印章均不堪辨讀,然其遞藏,據上揭劉先生來函即可知曉。而來函所云之“審校簽條”,則似未為影印,故亦不得知其詳情。

所謂廣雅書局校鈔本者,實因其寫於“廣雅書局校鈔本”紙上,廣雅書局此時早已解散,絕無再行刻書之理[]。頗疑此鈔本實係如劉先生所言者,為息塵當日主持廣雅書局時鈔成,擬付梓人,後則因故未果者。此鈔本內,不惟字句多有校改之處,且間存批注,如卷二“《詒經堂續經解》”條,旁注云:“此書今存張菊生所,有目見《羅氏書目》,可附於此。”卷十二“《中庸》言:至聖‘聲名洋溢中國,施及蠻貊……’”條,旁注:“‘《中庸》言至聖’一條,刊時當刪。”大概言之,此本條目順序多近《敬躋堂叢書》,底本文字則於《辛巳叢編》、《敬躋堂叢書》兩本各有所似。而其注改處,或即出於息塵親筆,所據之本衡諸上引小山日記,則當為小山藏本,而業經校改之後,文字則多似兩本中較善者。然亦有與兩本皆不同者,如卷十二“自言嘗應聘至貴州纂修志書,于貴州水道尤多考辨。”旁注改作:“自言嘗應聘至貴州纂修貴陽、大定各府志書刊行,于貴州水道尤多考辨。”較諸已刊二本,皆為勝出[]。又該鈔本所存批注,亦間有與書之內容及刊行無關者,僅係校改者之觀感,以理度之,當係刊刻中輟後復加批閱時所加,如卷十“寳應劉端臨訓導之長女阮恭人”條後批云:“國朝閨閣中講經學者,王婉佺外,即推阮恭人。”

又有可述者,即廣雅書局本底本或與《辛巳叢編》本同一源流,而其校本即小山藏本或與《敬躋堂叢書》本同一源流,其證如下:

《辛巳》本卷三第十二條:《敬躋堂叢書》本此條於“遂不續娶”後多字,廣雅書局本同《辛巳叢編》本,然於“遂不續娶”後有一橫綫,似已察其有遺漏,而未及補正。

《辛巳》本卷三第二十二條:“西蜀自漢文翁化蜀而後,文學已開,舍人為《爾雅》之注,子雲有《方言》之輯。”《敬躋堂叢書》本此條於“舍人為《爾雅》之注”下有小字注,廣雅書局本同《辛巳叢編》本均無。唯廣雅本於“舍人為《爾雅》之注”之下有一標記,似亦察其漏,而未及補正。

《辛巳叢編》本卷六第十二條“新化鄒叔績司馬漢勳……”,廣雅本校改痕跡較顯。原本文字多似《辛巳叢編》本,校改後則類《敬躋堂叢書》本。如《敬躋堂叢書》本於最後多“司馬同縣有歐陽上舍大觀,歐陽布衣忠者,並治經史,人咸以博洽稱之”二十八字。廣雅書局本原無此,後增加補入,唯缺最後“之”字而已。

然正如前所論者,廣雅書局本之底本與《辛巳叢編》之底本雖多相似,實亦不同,而此不同者,恐為其底本本異所致,非為王欣夫之刪改,如《辛巳叢編》本卷四第十二條“張石洲”,廣雅書局本獨作“張碩洲”之類,顯非傳抄之異,而係底本不同。再據《辛巳叢編》本卷三第二十二條:“近日以《毛傳》、《鄭箋》說《詩》者,以文燦所聞,得一人焉,曰王海樓大令劼,原名暉吉,一字雲田,四川巴縣人。嘉慶癸酉舉于鄉,出宰浙江金華、西安等縣。”《敬躋堂叢書》本於“出宰浙江金華、西安等縣”下尚羡出84字,而廣雅書局本、《辛巳叢編》本均無,此又可見,《辛巳叢編》本所據底本即與《敬躋堂》本不同,文字歧異及短缺,并非王大隆擅改所致。據前揭小山日記,南屏曾於小山處借閱《經學博采錄》,然以《辛巳叢編》本核之,則其鈔寄欣夫先生者,恐未經與此小山藏本對勘。惟南屏晚居香港,身後文獻不知所蹤,其家藏之本究係何如,今則不得而知。而日記所言南屏、王息塵之借閱小山藏本,不知是一是二,然廣雅書局本與《辛巳叢編》本已多不同,故甚疑兩人之商借,固為二事。

如前所言,廣雅書局本、《敬躋堂叢書》本,乃至小山藏本皆較《辛巳叢編》本溢出若干文字,然此點絕非為《辛巳叢編》本不全之證,因其溢出之處,類皆與經學關聯較淺。今以數本對勘,則《辛巳叢編》本之編排、文字諸方面大皆優於他本,如其卷五第九條云:“林薌谿又言其鄉侯官林樾亭……”與上條“侯官林薌谿孝廉嘗為余言……”顯係連貫之語。而《敬躋堂叢書》本及廣雅書局本則分屬卷三和卷五,其為錯簡,顯而易見,凡此當皆彼時傳錄之底本本即初稿,未經寫定連綴而致。又《辛巳叢編》本卷六第二十一條:“昔高密黨錮……”,有“又著《毛詩釋地》、《周禮今釋》各成六卷”語,廣雅書局本作“各將成六卷”,以此而言,廣雅本寫成似較諸《辛巳叢編》本為早。又《辛巳》本此條最後作“凡此諸書,皆欲著而尚未成者。閉門仰屋,原不為夫窮愁;終歲下帷,竊有志於古昔云爾”,《敬躋堂叢書》本則作“凡此欲著諸書雖未知寫定於何日,然非困苦艱屯,窮愁仰屋,或有此奢願於以博稽遺佚,網羅百家,聚薈成編,以俟達者乎”。廣雅書局本同《敬躋堂叢書》本。以文辭而論,《辛巳》本似較雅訓。復衡諸種種其他因素,大概言之,《敬躋堂叢書》本及其底本為傳世最初本,小山藏本及廣雅本恐為之後分別刪改修訂之本,而《辛巳叢編》本之底本則為子白最後修訂之本,然誠如前論,此本亦非最終寫定本。

現存《經學博采錄》另有一本,即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所藏之本。據其網站介紹,該地所收有《南海桂子白先生遺稿》十二種三十五卷,其子目為:《經學博采錄》十一卷、《孝經集證》四卷、《海防事宜》一卷、《易大義補》一卷、《孟子趙註考證》一卷、《發墨守評》一卷、《箴膏肓評》一卷、《說文部首句讀》一卷、《周禮通釋》四卷、《條陳》一卷、《四書集註箋》四卷、《周禮今釋》五卷。他可不論,言《經學博采錄》十一卷者,疑為一時偶誤。此本著錄為稿本,不佞曾托在京友人代詢閱覽規則,答云概不對外,故亦無法目驗。前引《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有東莞倫哲如所撰該書提要,所據亦稱“原稿本”,與此相同。據復旦大學王亮博士介紹[]:“年10月,日本戰敗投降後,沈兼士(—)自重慶返北平,接收東方文化事業總委員會[]。由橋川時雄將總委員會所在的建築、傢俱及其登記簿冊,與移交書一起向教育部移交。總委員會所藏圖書,根據《北京人文科學研究所藏書目錄》(八冊)、《續目》(二冊)及其購入的書目,悉數清點上交教育部。這些古籍後移交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成為現中科院文獻中心古籍收藏的主要部分。”則中科院現存此本,或即當日撰寫提要時所據之本,然耶非耶?至其是否確為子白手稿,則不能明。

綜上所述,《經學博采錄》一書,輯錄嘉道咸同四代學者,錄其生平大況、著作概貌及學術要義,廣采博搜,於有清中晚期之學術研究,功莫大焉。其現存版本中,刊本、鈔本(稿本)各兩種,今以首刻之《辛巳叢編》本為底本,以其經一代文獻大家王欣夫先生整理重編、且為子白最後修訂稿之故,以《敬躋堂叢書》本為校本,以其較《辛巳叢編》本溢出十八條,可見子白當日記錄之全貌也,再參諸遼寧省圖書館所藏之廣雅書局鈔本,則可得一定本,不僅後之讀者稱便,即子白九泉可作,亦當首可爾。

校點説明

《經學博采錄》為桂氏晚年所作,生前未有定稿。現常見版本有年《敬躋堂叢書》12卷本及年《辛巳叢編》6卷本兩種,前者底本為源自作者未定稿本之傳鈔本,其中多有重複變亂之處,而後者底本則出自桂氏家存之最後修訂本,復經王欣夫先生“校除複重,條次先後,重定為六卷”者(王欣夫《〈經學博采錄〉跋》)。兩者相較,《辛巳叢編》本較精,《敬躋堂叢書》本較詳,不可偏廢。另有遼寧省圖書館所藏廣雅書局校鈔本,雖文字多有顛倒訛誤遺漏者,但亦間有佳善處,可補《敬躋堂叢書》、《辛巳叢編》兩本之不足。有鑒於此,本書校點採用如下步驟:

一、以《辛巳叢編》6卷本為底本,以《敬躋堂叢書》12卷本為校本。除通用字不出校外,凡文字差異處皆出校。

二、以廣雅書局校鈔本參校。具體步驟如下:

1、《敬躋堂叢書》本與《辛巳叢編》本不同處,以廣雅本參校。

2、廣雅本與兩本皆異處,若為明顯手民之誤則不出校,若涉及人名、地名、書名,或有關文義者,則出校。

三、校勘過程中,盡量查考原文,以定是非。

四、底本原文不作改動,於各校記中對各本差異加以鑒別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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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見於《清史稿》卷四八二“儒林三”子白本傳,中華書局,年,頁。

[2]見桂壇等《先考皓庭府君事略》(下簡稱《事略》),《禹貢川澤考》附,利華印務局,民國三十五年()重印本。又本節所述,多本《事略》,特此說明。

[3]《古經解彚函》卷前,同治十二年()粵東書局刻本。

[4]同治元年()十二月十七日甲午上諭,《大清穆宗毅皇帝實錄》卷五十三,偽滿洲國國務院發行,東京大藏出版株式會社影印,—年,頁43—44。

[5]參桂文燦《潛心堂文集》卷八蒹葭簃雅集圖記,復旦大學藏南海桂氏家鈔本。

[6]見《事略》。

[7]如德清戴子高望嘗詠贈子白云:“乍見兩傾倒,歡若逢舊故。百川趨學海,吐納窮今古。含玆好懷抱,擇善無纖鉅。大鵬絕青天,垂翼蓋宙宇。早年慮邊防,籌策陳當寧。時移事累變,騷動嗟朝野。驥足尚風塵,偏與凡禽伍。相知趙(撝叔)劉(恭冕、叔俛)陳(喬森、逸山),賞嘆非虛譽。韋布亦足榮,還代施雲雨。徘徊商出處,觴酒道堯禹。”見於《謫麐堂遺集》“詩”卷一贈南海桂文燦即送其歸粵,宣統三年()鄧氏鉛印《風雨樓叢書》本。

[8]同治十年()七月二十五日函。又同日致鍾秉之函亦有是語。均見於《曾國藩全集·書信十》,岳麓書社,年,頁--。

[9]見《潛心堂文集》卷八莫愁湖雅集圖記。

[10]見《事略》。

]11]見《事略》。

[12]沃邱仲子(武進費行簡)《近代名人小傳》“儒林”,崇文書局,年,頁10。

[13]《翁同龢日記》同治二年()月二十九日,陳義杰整理,《中國近代人物日記叢書》本,中華書局,年第2版,頁。

[14]同上注,頁。

[15]又有光緒十三年()森寶閣鉛印本及民國三十五年()利華印務局鉛印本。

[16]又有民國三十六年()私立廣東國民大學鉛印《民大叢書》第六種本。

[17]又有《庚辰叢編》本。

[18]又有民國三十年()道德書局鉛印本。

[19]又有《丙子叢編》本。

[20]子白著作刊行狀況,可參謝國楨撰《桂氏遺書》提要(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29冊,齊魯書社,年,頁。本文所引子白著作《提要》,除另外說明外,均承友兄魯東大學教授李士彪博士整理傳示,特此致謝)及《中國叢書廣錄》第條“桂氏經學叢書”(陽海清編撰,陳彰璜參編,湖北人民出版社,年,頁)。又《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一一五“桂浩亭”條:“東塾門中桂浩亭,眾家薈萃證群經。嶺南家學傳薪少,何日遺書見殺青。”南海桂浩亭知縣文燦,著籍東塾門下最早,兼治群經,所著有《易大義補》,《禹貢川澤考》,《毛詩釋地》,《詩箋禮注異義考》,《周禮今釋》,《箴膏盲評》,《起廢疾評》,《發墨守評》,《孝經集解》,《孝經集證》,《群經補證》,《論語皇侃義疏考證》,《孟子趙注考證》,俱已梓行。今通行本《桂氏叢書》,缺《群經補證》、《論語皇侃義疏考證》、《孝經集證》三種。……其子南屏檢討坫……年八十矣,而遺書未盡出,曾托人詢,亦未得復,豈已散佚耶?(倫明著,《藏書紀事詩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合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年,頁92--93。)然桂氏著作之刊行,持續時段較長,中經兵燹,散佚固多,諸家記錄不一,如曾與子白之子南屏往還之王欣夫先生就曾以為《箴膏肓評》一卷、《起廢疾評》一卷、《發墨守評》一卷、《論語皇疏考證》十卷、《孝經集證》四卷、《羣經補證》六卷等未刊(見《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未編年稿”卷一“南海桂氏經學叢書七種附二種目外二種”條,鮑正鵠、徐鵬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年,頁),此說或即出自南屏之口。然《中國叢書綜錄》所據為孫殿起之說,孫氏販售古書多年,經眼既夥,所言當為有據,故姑從之。

[21]又有《敬躋堂叢書》本。

[22]《民大叢書》第四種,廣東國民大學,民國三十五年()。

[23]《敬躋堂叢書》之六,民國三十一年()古學院刻本。

[24]然此數種零星刊行者,恐亦與子白之子南屏有關,如廣東國民大學曾刊子白著作兩種,其《毛詩釋地》卷末即有民國三十六年()二月南屏跋文,云:“咸豐初元,先儒林公撰《毛詩釋地》六卷,同治元年進御覽,蒙上獎。光緒十一年(),儀徵卞頌臣尚書稱其有益後學。十二年(),錢唐汪郋亭序之,謂王伯厚《詩地理考》引而未申,此書博采《爾雅》、桑《經》,條其異同,訂其得失。坫於光緒十九年()曾付梓人,年來遭亂版毀,謹將存稿錄出以告來者。”

[25]《藝風老人日記》,北京大學出版社,年,頁。

[26]上海國粹學報社排印本,民國元年()刊。

[27]參葉氏《緣督廬日記》光緒十三年丁亥()六月廿六日:“陰,作桂氏遺書序一首,代郋亭。”江蘇古籍出版社,年,頁。此承同門東北師大文學院王立民博士檢示,特此致謝。

[28]同上書,頁—。

[29]道光二十七年()刊番禺潘氏《海山仙館叢書》本卷前。

[30]均膠州柯鳳蓀紹忞撰《易大義補》提要,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35冊,頁。

[31]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冊,頁。

[32]中華書局,年版年第4次印本,頁。

[33]《東塾讀書記》卷十三鄭學,《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年,頁。

[34]江瀚撰提要,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冊,頁。

[35]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7冊,頁。此條文字為業師吳格先生整理,亦承士彪兄見示。

[36]《潛心堂集》卷六。

[37]《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未編年稿”卷一“箴膏肓評一卷發墨守評一卷”條,頁—。

[38]《東塾讀書記》卷十春秋三傳,《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本,頁。

[39]《庚辰叢編》本卷前。

[40]《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未編年稿”卷一,頁—。

[41]《中國近代學術名著》本,頁27。

[42]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5冊,頁。

[43]同上注,頁。

[44]《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癸卯稿”卷一“孝經集解一卷”條,頁—。

[45]《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癸卯稿”卷一“孝經集證十卷”條,頁—。

[46]倫哲如撰提要,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5冊,頁。

[47]同上注。

[48]見《孟子趙注考證》自序,《南海桂氏經學叢書》之十二,光緒十九年()刻。

[49]蘭甫之說見《東塾讀書記》卷三《孟子》,《中國近代學術叢書》本,頁61。蘭甫又云“此疏必非一人之筆也”,可謂知言。

[50]《孔叢子》卷上公儀第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冊,上海古籍出版社,—年,頁。

[51]見於《二十五史》第三册,浙江古籍出版社,年,頁。

[52]《潛心堂集》卷六。

[53]清末南菁書院刻本。

[54]見於氏著《許廎學林》卷六,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年,頁—。

[55]《潛心堂集》卷六。

[56]弟子職解詁自序,見復旦大學藏抄本卷前。

[57]同上注。

[58]按:《辛巳叢編》本《經學博采錄》卷六亦云:“既編《經義記》為《羣經補證》六卷……”則十八卷本者,或為子白晚年重編歟?

[59]《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甲辰稿”卷一“群經補證十八卷”條,頁4—5。

[60]由雲龍輯,上海書店,年,頁42。

[61]按:王欣夫云《周禮》十四條。見《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甲辰稿”卷一“群經補證十八卷”條,頁4—5。

[62]按:王欣夫云《孝經》三條,同上注。

[63]按:王欣夫云《說文解字》十三條,另有《廣雅》三條,同上注。

[64]見《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5冊,頁。

[65]見《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甲辰稿”卷一“群經補證十八卷”條,頁4—5。

[66]未編年稿卷一“南海桂氏經學叢書七種附二種目外二種”條,頁—。

[67]《桂氏遺書十五種六十五卷》提要,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29冊,頁。按:此條承復旦大學圖書館古籍部副研究員眭駿博士整理見示,特此致謝。

[68]《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未編年稿”卷一“潛心堂文集八卷附晦木軒稿一卷”條,頁--。

[69]轉引自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第十三章陳蘭甫,中華書局,年,頁。

[70]見《東塾讀書記》卷二論語,《中國近代學術名著》本,頁8--9。

[71]同上注,頁。

[72]《潛心堂文集》卷六。

[73]按:改名之具體日期雖不詳,然當在咸豐三年()秋至五年()八月之間。

[74]按:此係簡單列舉,以偏概全之弊,自屬難免。具體之分期,可參周予同《中國經學史講義》上編第六章經學史的分期,吳格主編《故事會圖書館文庫·學者講壇叢書》,上海文藝出版社,年,頁37—47。

[75]此文見於葉氏《奇觚庼文集》卷上,民國十年()刊本。此承同門東北師大王立民博士代為錄入,特此致意。

[76]《東塾集》卷四示沈生,光緒十八年()菊坡精舍刻本。張舜徽氏《清人文集別錄》卷十七“東塾集六卷東塾餘集三卷未刊遺文三冊”條誤以此出與王峻之書,中華書局,年,頁。

[77]《東塾集》卷四。

[78]轉引自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第十三章陳蘭甫,頁。

[79]同上。又《學思錄》者,即《東塾讀書記》之初名。

[80]《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第十三章《陳蘭甫》,頁--。

[81]見所撰該書提要,《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5冊,頁25。

[82]《經學博采錄》卷末跋,《辛巳叢編》本,民國三十年()。

[83]《經學博采錄》序,《敬躋堂叢書》本,民國三十二年()。

[84]見該書第十章《漢學師承記之續纂、注釋與翻譯》,上海古籍出版社,年,頁—。

[85]見於《龔自珍全集》第五輯《與江子屏箋》,王佩諍校,《中國古典文學叢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年,頁—。又前引王欣夫跋云侯官林薌溪昌彝曾有“十不安”之說,善化皮鹿門錫瑞則云甘泉焦里堂循曾有此說(“江藩作《國朝漢學師承記》,焦循貽書諍之,謂當改《國朝經學師承記》,立名較為渾融。江藩不從,方東樹遂作《漢學商兌》,以反攻漢學。”見於《經學歷史》十“經學復盛時代”,周予同注釋《中華學術精品》第二輯本,中華書局,年新1版,頁),蓋俱偶誤。

[86]按:子白此編,雖以漢宋兼采為名,然《錄》中實以漢學為重。如中記蘭甫之言甚多,於其漢學諸書,皆詳致意矣,而不及其以宋學救弊之語,則子白之傾向可知。然此亦恐承襲乃師之意,蘭甫晚年《自述》(《東塾讀書記》附錄,《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本,頁--)即頗於《聲律通考》十卷、《切韻考》六卷、《漢書地理志水道圖說》七卷等漢學著作引以為傲,雖亦言及調和漢宋之論之《漢儒通義》七卷,然言辭篇幅之分佈,即可暗示其著意所在。

[87]如王欣夫跋云:“案先生撰《經學叢書》於同治元年()進呈於朝,此書據卞寶第光緒十一年()《奏請宣付史館摺》,蓋為晚歲續著者,故尚未寫定。”

[88《辛巳叢編》本《經學博采錄》卷六。又如無特別說明,則所引此書皆為《辛巳叢編》本。

[89]《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4冊,頁。

[90]道光間揚州阮氏瑯嬛仙館刻本卷前。

[91]《經學博采錄》卷六,《敬躋堂叢書》本作“凡此欲著諸書雖未知寫定於何日,然非困苦艱屯,窮愁仰屋,或有此奢願於以博稽遺佚,網羅百家,聚薈成編,以俟達者乎。”

[92]《辛巳叢編》本《經學博采錄》卷六。

[93]《春在堂隨筆》卷五,光緒二十五年()《春在堂全書》本。

[94]再如《敬躋堂叢書》本卷一第十五條(《辛巳叢編》本缺、廣雅書局本卷二第一條):“侯君謨孝廉名廷楷,更名康……又云,注史與修史異,注古史與注近史異……”按:此傳前半節自陳蘭甫《東塾集》卷五《二(候)傳》(光緒十八年菊坡精舍刻本),前有“嘗曰:‘國初,以梅氏算書、顧氏《讀史方輿紀要》、李氏《南北史合鈔》稱天地人三奇書,論者謂李書未可鼎足。吾書成,將取而代乎?’”故此方有“又云”之說。而此則逕曰“又云”,顯係未經勘定者。

[95]見所撰該書提要,《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15冊,頁25。

[96]《宋學淵源記》卷上前,《中國近代學術叢書》本《漢學師承記》附,頁。

[97]見於《東華人文學報》第十四期,年,頁—。此承長林兄寄閱,特此致謝。

[98]揚州阮氏琅嬛僊館嘉慶八年()刻本。

[99]此序多煩同門上海師大圖書館孫麒博士代錄,謹致謝意。

[]同治六年()定遠方氏碧琳琅館刻本。

[]江氏所撰該書提要,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第一冊,頁。

[]卷六,《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刊》本,頁。

[]光緒九年()朱以增奉天刻本。

[]《國朝經學名儒記》卷末。

[]見於氏撰《仰蕭樓文集》,光緒九年()刊本。

[]可參嘉泰拍賣公司年春拍圖錄第號。

[]十一行四周雙闌藍格稿本,上下黑口,單魚尾,版心右下鐫“學禮齋藳本”字樣。

[]如《敬躋堂叢書》本羡出條目中有4條所記人物為重複者。

[]經逐條核查,玆編較《辛巳叢編》本羡出十八條。

[]見於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七日致澄弟溫弟沅弟季弟,《曾國藩全集》“家書一”,岳麓書社,年版年第3次印刷本,頁43。

[]《敬躋堂叢書》本《經學博采錄》卷二:“道州何子貞先生紹基,余己酉座師也。”

[]《藝風老人日記》,頁。

[]同上注,頁。

[]按:此繆小山舊藏本,今已不知所蹤。

[]惟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所藏本著錄為十一卷,疑誤。

[]按:十一行廿四字,大小字同,為《廣雅叢書》之基本特徵。又年中國嘉德春拍有王息塵舊藏《說文解字考異》鈔本一種,其板框、行格、字數皆與此同,用紙為綠格稿紙,書口刻有“廣雅書局刊”字樣。則此本用紙當亦為綠格稿紙。

[]按:廣雅書局自光緒十二年()創始,至光緒三十年()停辦,刻書約二百餘種,版式大略相似,民國九年()廣東圖書館廣雅版片印行所曾選編其中一百五十五種為《廣雅叢書》。

[]廣雅書局本較諸已刊兩本佳勝處又如:《辛巳叢編》第一卷第七條:“吉士未刊之書有《直隸河渠書》一百十一卷,為吳江周履泰所竊,易名《畿輔安瀾志》,嘉慶己巳繕寫進呈。”《敬躋堂叢書》本同作“周履泰”,廣雅書局本原同,後改作“王履泰”。按:段玉裁《經韻樓集》卷七《與方葆巖制府書》(嘉慶十九年刻本):“嘉慶十四年(),有吳江捐職通判王履泰者,攘竊此書,易名《畿輔安瀾》進呈……”,廣雅書局本為是。又如《辛巳叢編》第四卷第九條:“道光二十有一年(),??咭唎寇廣州城,粵督高平祁恭慤公虛懷下士……”《敬躋堂叢書》本同作“祁恭慤公”,廣雅書局本原亦同,後改作“祁恭恪公”。按:張穆太子少保兩廣總督高平祁恭恪公墓誌銘(繆荃孫《續碑傳集》卷二十四,《清碑傳合集》本,上海書店出版社,年,頁--):“(道光二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薨,年六十有八。遺疏入,命照尚書例,賜恤,謚恭恪。”又據《欽定續通志》卷一百二十(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敬共官次曰恪,盛容端嚴曰恪,溫恭朝夕曰恪。”“表裏如一曰慤”。廣雅書局本為是。

[]見於《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研究》第二章《續修提要的纂修過程(--)》二“續修提要》圖書的采訪與收藏”,復旦大學博士論文,吳格教授指導,年。

[]沈時任教育部平津區特派員,負責接收敵偽教育機關。參見葛信益沈兼士傳略,葛信益、朱家溍編《沈兼士先生誕生一百周年紀念論文集》,紫禁城出版社,年,頁6。

原載臺北《“國家圖書館”館刊》年第2期。

感謝柳向春先生授權轉發。

作者簡介

柳向春,復旦大學文學博士。現為上海博物館研究館員,上海市文物鑒定委員會成員、上海市古籍保護中心專家委員會成員、中國索引學會理事、中國航海博物館文物評審庫專家。長期從事中國古典文獻學、清代民國學術史、古籍版本目錄學研究及文獻整理工作,近年則主要致力於近代學人手劄的整理與研究。著有《陳奐交遊研究》、《箋邊漫語》、《古豔遇》,整理出版及編輯有《寶禮堂宋本書目》、《文祿堂訪書記》、《師友之貽:冒廣生友朋書劄》(合署)、《經學博採錄》(合署)、《過雲樓書畫記·岳雪樓書畫錄》、《愛日精廬藏書志》、《積學齋藏書記》、《徐森玉文集》等,並發表相關論文數十篇。

主編:呂亞南戴莉

編輯:劉旭展

顧問:許雋超

歡迎關注:乾嘉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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