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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剑波作品

一个用三十五年青春和年华保卫人民幸福安宁的人民警察，一个以毕生精力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公安部特邀刑侦专家，一个历经四次枪战两次枪口余生仍不改初衷的热血男儿，一个立过七次二等功三次一等功获得过四次国家和省级荣誉称号的人民功臣，一个集刑侦专家与公安作家于一身的普通退休干部，他就是长篇小说《刑警师徒》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的作者——任剑波。

邀您同作者一起回归激情燃烧的岁月，经历空手夺枪的惊心动魂，魔道过招的斗智斗勇，警民真情的可歌可泣，体会刑警写刑警的与众不同。

一

写一段，改革的重要性不够，划掉，重写。写一页，改革的迫切性也不够，理由也不充分，撕掉，再来。已经下半夜一点四十分了，我还是手里拿着笔，眼睛盯着桌子上面的稿纸，腿边的废纸楼里扯成条、揉成团的稿纸残骸几乎快满了。

这是第二宿开夜车，几乎什么也没写成。现在看，应了一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和吃了平时不注意学习，尤其是不注意政治理论学习的亏。要给市委市政府和省公安厅党委写触动行政体制、机制的请示，不说出点理论上有依据，实践中有证据，现实中有期待，实施后有效益的一、二、三、四来，那请示者，也就是我这个始作俑者，不是政治投机者，沽名钓誉者，就是神经错乱者。否则，解释不了你做这事儿的动机。

我发现，我坐着想事的效率特别低，智力也特别差，可能跟年轻参加工作时七叔总让面壁思考，检讨错误有关系，这不，折腾两个半夜还是思路不清，一无所获。干脆，站着来，走着想，自己讲。我把笔扔到桌子上，站起身伸个长长的懒腰，找出自己搞案子时用的微型卡式录音机，站在地图前开始钩织思路。

首先，“为什么这么折腾？”我摁下录音键，自问自答。进入公孙思考问题模式。

“因为要改变目前松南地级市城区公安三级管理的现状”我自己回答。

“要怎么改？”我顺着开启的模式往下走。“改为二级管理模式，既市公安局直辖派出所”答曰。

“这是什么性质的改变”问，“应该是行政体制意义上的改变”答。

“是彻底改变吗？”问。

“不是，是在原框架下的调整和局部改变。原来的隶属关系没变，职能任务没变，变化的是减去中间层级、革掉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弊端，其实就是在原有基础上的改良”回答。

“那应该叫什么比较准确好听呢？”问。

“减少层级的改良，动了设区地级市三级管理的体制，能否叫公安体制改革请示？

这个题好像有点大，不是太合适。我开始在屋里转开了圈子。

“干脆就叫警务管理体制改革吧，既然公安范围太大，警务应该比公安概念小，限制在具体公安业务中”这么想应该靠谱，我脚步停了下来。

“题目？”我又走动起来。

“松南市公安局关于在松南市区实行警务变三级管理为二级管理的请示，抬头分别是松南市委、市政府，松江省公安厅，怎么样？”我很有信心发问。

“就这么着”我脚一跺地，向英国士兵立正一样，信心十足地回答。

“为什么要进行警务体制改革？”

“一是现实有需求，工作有问题。

我们松南的突出问题是一个字，‘穷’！两个字‘困难’松南是一座煤城，历史上曾经辉煌过，被誉为东北‘山区明珠’，但随着煤炭资源的枯竭，地方经济也随之滑坡。松南市本级的财政收入不到4个亿，全口径收入不到8个亿，只是一个县的财政收入水平。另外，地区小（三区三县）、人口少（１5４３３９２人），犯罪种类单一（侵财案件占全部案件的７６、５％），由于财政支撑能力弱，全市公安机关缺额３５0人没能力补编，更谈不上添置和更新装备了。没有钱，没有人，还要完成各项公安保卫任务，怎么办？”

我想起白天召开的两个三区三县公安机关部分城乡科所队长和一般民警座谈会。基层一线民警反映的问题比矿山分局先进派出所指导员崔立东说的更为直接和严重，三县农村派出所两人所、三人所十分普遍，已经连出警都难以维持了。科所队长座谈会质量较高，大家除了讲困难，倒苦水，也帮我算了一笔帐。全国警民比例是万分之十，松江省是万分之十三，松南市是万分之十二，警力并不少。但基层看不到警察，机关人浮于事，工作干不赢，群众有意见，民警上上下下也不满意。这两个座谈会，办公室主任和政治部主任带领几个笔杆子，把讨论中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言归纳为五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机构设置不合理。内设机构过多过细，有的大部门中套小部门。如三县三区交警大队，一般只有４０—60多人，却都设了１０个科室所队，机关化倾向突出，警力浪费严重。

第二，职能交叉，多头管理，办事效率低，指挥不灵敏，反应不迅速。

第三，一线警力不足（派出所警力只占３４％左右，三县农村３人以下派出所就有45个，占三县派出所总数的７１％），队伍官兵比例失调（三县２８.３％，市区２２.２％，平均四个人就有一个当官的，当官就想脱产（指挥员）。同时派出所里的脱产人员较多，干活人员较少（战斗员）基层单位机关化现象普遍。

第四，保障渠道不统一，警种苦乐不均。如交警治安外事有罚款收费管理类的部门日子就比刑侦派出所实战服务类单位好过得多。

第五，警务理念陈旧，工作模式粗放，警务技能单一。

二

这些问题的核心是体制问题，其次才是机制和工作模式问题，但每一个问题都制约着公安机关在新时期履行自己的职能使命。

不增钱，不增人，还要适应现实斗争的需要，怎么办？

一是存在决定意识，问题倒逼改革。穷则思变，要干，要革新。改则生，不改则生不如死，已经别无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提出改革应该说是逼出来的。

这几天，为了给上级写这份报告，我也是尽其所能所有，收集资料，恶补警察发展史和警务更新改革的有关知识。还真的查到了与我们情况相似解决办法相近的外国案例，名字就叫“零增长适应论”。说的是英国警务改革先锋、德文郡警察局长约翰、安德逊在很早以前，也就是英国警察现代化后仍然不能有效制止犯罪时，提出了在不增加经费、不增加警员的情况下通过社区警务来改善治安现状的“无增长改善论”。大意是警察不要一味追求自动手枪、防暴枪，高级多功能巡逻车，先进交通通讯工具的装备警械，而应该走进社区，面向民众，争取民众的理解与支持，从而有效的实施警务管理和治安防控。和我们密切联系群众，紧紧依靠群众，专门机关与群众路线相结合异曲同工（这也算为我们的改革找到了实例和理论依据，可惜是外国，又是英帝国主义的，说服力不是很强哈）。但是按照问题是导向的思维方式来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应该是靠谱的，也是科学的。

二是上级有要求，中央有号召。江泽民同志在党的十六大报告中指出；“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也是一个政党永葆生机的源泉。”“按照精简、统一、效能的原则和决策、执行、监督相协调的要求积极推进政府机构改革。”对政府改革和司法体制改革提出了明确要求。这是最高层的决策和部署，虽然没具体说那个部门，哪个地方改，如何改，但是有精神有要求，总比当年安徽小岗村搞“分田到户”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要好得多。

三是外地有先例。上海市作为我国经济发达、改革开放时间早、力度大的国际化大都市，公安基层改革已经开始。部分地区已经实行集约化、国际化的警种合成、一警多能警察署模式。我注意到前不久上海各大传媒竞相报道了国务院总理签署命令,授予南京东路警察署“南京路上好警署”荣誉称号的消息,并且详尽地介绍了他们的工作业绩。报道称，上海市公安局黄浦分局南京东路警署辖区面积仅为0.87平方公里。弹丸之地却有着居民户,多人。全国闻名的一大批名、特、优商店和百年老店等各类大小单位家,每天接待游客余万人，治安状况比较复杂，治安管理任务繁重。这家警察署实行24小时警务模式，打造警灯辉映“第一街”，深受群众好评云云。既然国务院总理都签署了授予荣誉称号的命令，那就是一种政务最高形式的认可与肯定，这为我们酝酿的改革做出了榜样，奠定了基础、提供了经验。

另外，我春节回家听公安厅党委秘书说，省厅按照中央“十六大”精神和公安部要求，也将结合我省实际情况，进行警务体制改革和讨论的活动安排。

从某种意义上说，松南市公安局的警务体制改革是不是主客观相一致，天时、地利、人和等综合因素都具备呢？我居然有些洋洋自得了。

“怎样进行警务体制改革？”

“是啊，怎么进行改革呢？”我又问自己一句。觉得反应迟钝，头有些沉，思路有些混乱，一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四十分，不行，抓紧睡觉，我自言自语。检查一下微型卡式录音机，两个小时一盘的微型磁带已经录满了。

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刚睡着就梦见一伙愤怒的人在市局院子里振臂呐喊，声音似乎很远，乱哄哄的听不大清楚。一会儿，办公室主任进来报告，三县三区的基层民警到市局集体上访，要求局长亲自接待。“什么事儿，非我接待不行，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我有点不满意。话还没说完，就听“咣当”一声，七叔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手里握着那把他视为宝贝的马刀，“好小子，组织让你到这里是建设保卫松南革命老区来的，你却想带头破坏我们流血牺牲换来的革命成果，看刀，说着“刷”地一声就拔出马刀”我一惊，醒了，吓出一身冷汗。

“是啊！此事非同小可，没有私心私利也不可以操之过急。减层就是减官，那么多有职务背着手光说不干的人一朝失去职位，没有权力，改回原形，怎能善罢甘休?

你没私心私利，不代表别人没有，另外，何以证明你没有私心私利、一心为公呢？”大事当前，又没有好办法，还是回家问问七叔吧，谁让他吓出我一场噩梦呢！

既非假日、又不公休的头一次出现在家门口，“什么情况？怎么回来了”苏医生瞪着两只大眼睛满脸紧张地看着我说道。“我想做个重要的决定心里没底，想跟七叔和你商量商量”我认真的说。

“你别吓唬我，要是工作上的事儿，还是别说了，我领你去公公家，婆婆昨天还念叨你呢”他露出胆小怕事儿的本性。“当然是工作上的事儿了，我自己能有什么事儿？不抽烟，不喝酒，又不搞腐化（指男女关系），就是有事儿拿不准才跑回来跟你们商量的”我笑嘻嘻的说。“打住，打住，家里不议国事，我不听，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好事、简单事能回来问我们？”她突然警惕起来“你不是工作又有变动了，去支援西藏吧？”因为消防部队正搞对口支援西藏干部报名呢。“你想多了，再收拾点东西，加上我买的这些，咱就到老爷子家去吧”我指着刚放在地下纸壳箱里的松南特产熟食和提在左手随行包里给七叔七婶特别定制的蚕丝薄棉袄对家属说。“老爷子”也是我来省城后，跟同事们学着称呼家中男性长辈的叫法。

“这事儿得慎重，你容我再考虑考虑。理由充分，也是一心为公或者叫大公无私。但是像上海那样叫警察署不行，别说民警群众，我这儿就通不过，叫什么不好，非得起个与鬼子汉奸一样的名。日本鬼子占了东北十四年，干尽了坏事儿，除了鬼子兵，就是这些伪满警察署里的汉奸二鬼子干的，你在东北公安改革叫警察署，肯定是通不过，通过了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这个事儿重打主意另起名”七叔一说起警察署三个字儿就激动。

“如果组织上同意你改了，你准备怎么改，往上请示的报告不都得写进去吗”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问我一句。我看苏医生在七婶房间靠近客厅的门旁边，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我笑。

“市委市政府和省厅如果同意并下发文件，我准备将改革大体分三个阶段进行的。一是市区改革，主要是撤销三个城市分局和所属的2９个派出所。二是三县农村改革，主要是精简合并机关科室、做强直属队，适当撤销农村乡派出所，留下个执勤室，建立中心集镇警察署或大派出所。四是市局机关改革，主要是精简机构，理顺关系，明确事权，强化服务”由于七叔极端反感、十分抗拒警察署称谓，我说话有些磕巴，不是撒谎而是紧张。

“无论如何你要始终牢记：稳定是改革和发展的前提。我这几天在家学习十六大文件，又听省委老干部局组织的省委宣传部长亲自宣讲的十六大精神辅导课，有这么几句话对你很有用，既‘始终注意把改革的力度、进行的速度和群众的承受程度统一起来考虑和掌握’这样才能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取得较好的效果。

“另外，你想过没有，公安的警务体制改革对松南市公安局来说，不亚于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革命。很多同志，尤其是在公安机关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同志，他们早已把派出所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公安工作当成自己生活、甚至是生命的一部分，你撤销派出所建立警察署不但使他们在感情上难以接受，行动上也必然有过激反应，这叫什么，这就是人心所向。尽管你的改革从长远目标上是正确的科学的，但他们除了失去利益，失去职位，还有公安民警的职业荣誉感，也就是人民警察的尊严。你别小看名字叫什么，它关系到一支队伍，一个行业的荣誉和灵魂。这在过去队伍上，搞不好会发生兵变。这样的改革，虽然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流血牺牲，但对每一个人的考验绝不亚于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一场脱胎换骨的选择，万万轻视不得。你这个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攻山头夺阵地的冒险劲儿确实像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不过我被你说的有些激情有点动心，但事关重大，还是那句话，让我再考虑考虑”。七叔虽然年纪大了，但经历经验丰富，头脑清醒，思路清晰，看问题能看到本质并且思路深远。

那边，一直偷听的苏医生张开吃惊的嘴巴半天没合上。过一会儿，突然凑到七叔身边，小心谨慎的问一句“公公，你说公孙要搞这样的改革对他和咱们家有什么好处，又要冒着生命危险，值不值得呀！”七叔知道，不是特别